阿皎察觉出温姬话中深意,道:“李娘子并非是朝秦暮楚之人,温姬怕是多虑了。”
温姬偏头看她,微微一笑,“你年纪轻,看人还是稚嫩了几分,有些人即便不是朝秦暮楚,却也是心存侥幸,总要头破血流,吃些苦头,才能认清现实。”
阿皎还欲继续说,却被温姬截口道:“快到巳日了,今岁事忙,竟然也不曾得空出去踏青,你这几日可有出游的打算?”
阿皎见她不欲继续说此事,便只能接道:“我大约也是不得空出去游春的,医馆里空空如也,还等着我去安排打算呢。”
“医馆早一日开张晚一日开张又有什么打紧,我也不急着要你还本。”温姬摇了摇头,“一年不过一日上巳,你可莫要辜负了春光。”
阿皎点头称是。
等从温姬这边回来,阿皎看见院外有侍女手里持着长杆,围坐一堆,七嘴八舌的。
“做什么呢?”阿皎好奇问道。
“乐馆里有野猫。”侍女们皱眉道,“如今开春了,猫儿夜里叫春,有时又在屋瓦上走,夜半弄出些声响来,叫人睡不好。”
阿皎道:“猫儿叫春我倒是也听见过几声,只是猫走路悄无声息,哪里会在屋瓦上踩出声音来。”
“我也只是听见过几次,夜里被惊醒了,人家却说没听见。”
“不是猫,我听着像是人在走路。”
“可别吓我了,我胆子本来就小!”
“还有人说,是采花贼呢。”
阿皎听几个侍女叽叽喳喳的,好笑地想,大约是哪一日许孚翻墙进来送东西给她,不慎踩落了屋瓦吧。
天气渐渐和暖起来,熏风漫卷,吹走了冬日的严寒凄清和落雪低云,露出长安城新鲜活泼的颜色来。几场绵密春雨过后,雾般的柔软绿色自墙角砖石上的青苔一直蔓延到河渠之畔柳树柔软的枝条上,长安一片朦胧湿软的绿意。坊间随处可见重重叠叠的花树,花影繁乱,风吹过细碎如雪。路边皆是踏青赏春的游人,步态和缓,笑意微微,柳影花深之处,都能隐约听见软语低喃。
春日是乐馆最繁忙的时候,春光正好,贵族们频频饮宴,席间须舞姬乐师助兴,隔着高墙都能隐隐听见丝竹歌吹之声。
阿皎今日要出门去为医馆添置些东西,便搭了椿娘的马车,车内除了椿娘,还有一位琴师。马车慢悠悠地走着,阿皎挑帘往外看,外面春色正好,湿润温和的春风吹在面上,叫人心生喜爱。
这时车突然一停,车内的女子们都往后一倾,琴弦碰撞之间发出微微一声“铮”。
椿娘微提了声音问道:“何事?”
“谁的车这般不长眼,敢蹭了本君的马车?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瞧瞧,这可是金银错的车辔,髹漆贴金的车壁,把你全家卖了都买不起,叫你们家主人滚出来。”代替车夫回答的却是一把朗润的嗓子,好似是春雨之中洗濯过,只是好嗓子说出的话却是难以入耳,“哟,竟是千金乐馆的车,既然遇上了,便请车内的娘子出来奏琴一曲吧,娘子奏一曲,我便行行好高抬贵手,放你们过去了。”
这声音听着很是耳熟,透着十足十漫不经心的纨绔劲和混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