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净了手,走到院中,看见霍去病斜躺于竹林中的坐枰上,面上盖着卷竹简,挡着从竹叶缝隙间漏下的阳光,倒是十分悠闲的模样。
阿皎走近一看,他拿来挡太阳的竟是她的账册。
霍去病听见她走近,拎起账册来一笑,“你这般支出,不知要多少年后才能还得清温主事的本钱。”
阿皎朝他皱了皱鼻子,拎起账册放到一边,“若是还不清,那我便卷起铺盖偷偷地跑了。”
霍去病笑着去揪她的鼻子,“你是不是从前常做这般缺德的事,在西域被人撵着到处跑?”
阿皎笑着躲开他的手,“我才没有呢!”她最怕被人揪鼻子,但是霍去病偏偏按着她揪个没完。
“不许再揪了,再揪的话鼻子就要变长了!”
“谁说的,都几岁了还信这样的话?”
“郭行说的,若是揪鼻子揪得狠了,就会被揪长……”
笑闹之间恍惚一盆冷水脚下,阿皎的笑意凝结。
霍去病脸上的笑意也渐渐地淡了下去。
郭行,郭行。
风吹过竹林,竹叶沙沙,本来极轻的声音落在耳中,却是轰然作响。
霍去病突然重重在她鼻子上一揪,若无其事地道:“小没良心的,丢下我就跑了?不要我了?嗯?”
阿皎吃痛,刚要挣扎又被他揪了两下,觉得自己的鼻尖一定是红了一片,唉声叹气道:“那也不是,至少得带上厨娘。”
现在在医馆里帮忙的厨娘是霍去病府上拨来的,各色菜式无一不精,极得阿皎的欢心。
霍去病伸手要去给她揉鼻尖,却被阿皎躲开,“看来留着这厨娘便能留住你,回去必然要给那厨娘多加些月钱。”
阿皎问:“为何要给她涨月钱?你还不如把钱都给我呢。”
兰泽进来的时候,刚好碰见霍去病出去,连忙行了一礼,进了后院,看见阿皎坐在石桌边上,脸上犹带桃花颜色,一片浅浅嫣红,不知在想些什么。
“娘子?”
兰泽轻声唤了几声,才见阿皎醒过神来。
“想什么呢,这样出神。”兰泽从棜案中捧出新烹的茶,以铜杓分到茶盏中奉与她,有些不解地问,“方才你与君侯不还是有说有笑的么?”
阿皎看着泛着热气的茶盏,勉强勾了勾唇角,“只是我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情。”
“娘子想起了什么?与冠军侯有关么?”兰泽倒是有些好奇,阿皎从前对往事讳莫如深,她只是大约猜到自家娘子是个浪迹江湖的医女,不知为何与霍去病而相逢相知。
别于江湖,逢于长安。
阿皎却摇了摇头,“不是,是想起了另外一个人,他是我的师兄。”
“师兄自幼就很照顾我,我下山游历,他也就跟着我一路游历,我说要去看楼兰的王女招婿,他就跟着我扮作杂耍艺人混入王城,我在医书上看到小月氏有返魂香,他便带着我千里迢迢赶往小月氏,甚至因此而受了伤,左手再不能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