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的陈皇后罢退长门之后,曾以千金求司马相如一赋,希冀天子回心转意。她也读过这《长门赋》,虽然于文赋一道并不精通,却也能体察到其词藻之富丽,言语之多情。
“当朝除了此相如,还有彼相如不成么?”东方朔便兴致勃勃地开始扒这位司马相如的情史,“昔日他居住于临邛之时,与临邛令交好,临邛令为其造势,故意日日恭敬拜访,而司马相如则闭门不见,临邛富商卓王孙听闻临邛有此贵客,便设宴相邀。没想到的是,宴间司马相如以琴曲《凤求凰》挑动主人翁之女卓文君,这卓文君竟然也是被这一曲《凤求凰》撩动了,二人趁夜私奔,只是当时司马相后家徒四壁,卓文君之父虽然是临邛富商,却因女儿私奔而不肯相助。二人就故意当垆卖酒,还将酒馆开在其父卓王孙府邸的附近,卓王孙无脸见人,只能以奴仆百人,铜钱百万打发二人去往蜀郡成都居住。”
“如此听来,这司马相如竟是冲着卓家的钱财去的。”
阿皎将一小匾干燥的忍冬花蕾交给药童——医馆中除了坐诊之外还有抓药熬药,她和兰泽二人顾不过来,便又招了几个伶俐的药童,只是这样一来,支出又是多了不少。
东方朔道:“对,就快说到重点了。司马相如靠着卓王孙的钱财买田建宅,后又凭借《上林赋》《子虚赋》得陛下赏识,饱暖思**,他久居京城,声名显赫,便有意纳一茂陵女子为妾,卓文君便做《白头吟》以示决绝。”
阿皎:“噫——”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
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
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阿皎听着,心里不自觉地念道,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卓文君也的确是个有胆有识的奇女子。
她能随同一无所有的司马相如月夜私奔,也能放下身段当垆卖酒,在司马相如见异思迁之后,亦能说出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这样的话,冷静地斩断情丝,不为弃妇。
阿皎自忖,若是自己,怕也是会毫不犹豫地抽身离去。
就似是在长生宗,方圆堂。
东方朔扯来扯去,自琴挑说到凤求凰,不过是在告诫她,切莫用情太深。
这师伯也实在是操心得紧,一个刚认不久的小师侄,也要关切一下她日后是否会被抛弃。
莫不是师伯从前受过情伤?
难怪至今仍未娶妻。
“这花晒得太干了些,该收进去了。”东方朔自她刚刚收整好的一小匾忍冬花里拈起几簇花蕾嗅了嗅,指点道,“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只是小阿皎,你这么叫人喜爱,师伯实在是不忍你被锁在高门深院之中。”
他慈爱地摸了摸阿皎的头。
阿皎不自觉地抖了一下,“两个叛出师门的人在此处论资排辈,不觉得怪么?”
东方朔不以为意,“反正他们也不知道。”
阿皎竟然觉得挺有道理。
东方朔在她这里蹭了半日的茶,终于准备离开了,临走的时候不忘嘱咐她,“对了,我的身份可不许透露给别人,便是你们家相好的也不行,否则我这朝堂可就隐匿不下去了。”
陛下清缴游侠,似游侠郭解便被灭族。长生宗从前避于西域,幸免于难,然而如今敦煌也归属大汉,以长生宗的声名,一旦阿皎和东方朔的身份被揭穿,怕也是大难临头。
“我哪里来的相好!”阿皎知道其中利害,“那不如你我换个称谓,省得被人听在耳里,琢磨出其中关系来。”
东方朔深以为然,道:“我们年纪相差不多,不如你唤我东方兄?”
阿皎:“……”
阿皎:“师伯您真是不见外。”他的年龄是她的两倍之数,竟然也能厚颜说差的不多?
东方朔不以为意,“我唤你小阿皎,你唤我东方兄,忘年之交忘年之交,小阿皎我走了,你记得之前送来给你的药材给我磨成粉,做成解毒丸,那个虽然不比你的血好用,但对于常人来说也是解毒圣品了,对了,你那痒痒药实在是有趣,我琢磨了许久,竟也只琢磨出了八分的方子。”
阿皎便得意地道:“我这也是青出于蓝了。”
“满招损,谦受益,懂不懂?”东方朔微微一啧,“对了,这里还有个小东西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