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事领了命,连忙指挥着从人们将侍女的尸身移开去。
陈偃淡漠地将目光从那位触棺而亡的侍女身上移开。
落了一日的春雨,门前阶上的点点青苔都泛着湿润绿意。阿皎进了房门,身后的兰泽抖了抖伞上的雨水,皱眉问道:“我们何时才能回医馆呀,娘子?”
“待不住了?”
“府上正在办丧事,总觉得有些害怕。”兰泽望了望外面的夜色,低声道。
“昭平君丧母,府中的主事又做不得主,左右是好吃好喝地待我们,多住几日也无妨。”阿皎掸了掸自己袖上的湿意,这几日府中服丧,吃的都是清汤寡水,不见荤腥,她和兰泽也是一直衣着简素,这样的日子,也难怪兰泽熬不住。
兰泽应了一声,正要去关门,突然看见门口直挺挺地立着一个白影,尖叫一声便将手中的伞砸了出去,失声惊叫道:“鬼呀!”
昭平君皱着眉,一把抓住了砸过来的伞,不悦地看了一眼吓得躲到阿皎身后的兰泽。
阿皎愣了一愣,连忙拍了兰泽一下,“婢女无礼,还望昭平君莫要怪罪。”
陈偃负着手,问道:“你要请辞?”
阿皎不意他会说这句话,但还是点了点头,“我是外人,在府中居住,多有不便。”
陈偃点头,“先前是我疏忽了,你随时都可以走。”
阿皎道:“多谢君侯。”
陈偃一身丧服,清瘦得就像夜色里的一竿竹。
阿皎还是没忍住,嘱咐道:“我知道君侯纯孝,但也请君侯勿要哀思过甚,伤及自身。”
陈偃有些意外地看她,“世人重孝,倒是无人敢劝我勿要哀思过甚。”
“只是想到长公主殿下一颗爱子之心,想必也不愿见到君侯哀思伤身。”阿皎低低道。
“你做过母亲么?”陈偃问,“如何知道何为爱子之心。”
阿皎微微失笑,“那这就是君侯为难我了,我无父无母,也无子无女,只是看到长公主殿下一言一行,不由自主地羡慕君侯罢了。”
原来,母亲疼爱子女,是这样的。
陈偃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伸出手来,“这个还你。”
他的掌心上放了一朵小小的素色珠花。
阿皎下意识地抚了抚鬓边,然后接过来,“劳烦君侯了。”
陈偃道:“客气。”
那是她在灵堂上奔过来时,发上的一朵素色珠花自发间坠下,刚好落在他的衣摆之上,只是她却毫无察觉,而是面带急色地去查看那触棺的侍女是否还留存着一口气。
薤上露,何易曦。露曦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他抬头,看着无边夜色,想到的却是母亲故去那一日,拉住他的那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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