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上水和干粮,牵着终军寻来的小红马,出长安,渡渭水,扬鞭催马,直向边塞而去。
又走了一日,夜里的时候,阿皎终于看见了汉军驻扎的营地。
无数的营帐密密麻麻,偶有篝火,夜里极静,她离得这么远,都能听见重甲巡夜的士卒整齐走过。
她高兴极了,恨不能高高地叫几声,但是此刻只能压抑着,将小红马的鬃毛揉了又揉。
霍去病巡营归来,身边跟着李敢和赵破奴。
此次出征,霍去病未设裨将,而是将北地都尉邢山、赵破奴、李敢一众年轻俊彦皆任为大校,以充裨将,不论从前官职侯爵,入了他的帐下便都是一视同仁的大校,只为令出于一人,也为了免去某些人身上的骄矜傲慢之气。
他解下头鍪,顺手一抛,身边的许孚立刻便伸手接住,李敢和赵破奴跟在其后,三人议论了些驻扎之事后,李敢见霍去病略有疲色,便行礼告退。
李敢走得快,几步便掀帘而出了,赵破奴也要出去时,忽听得霍去病叫住他,“你且等下。”
赵破奴见他在案上翻来翻去,终于找到了什么一般,抬手扔过来,而他也下意识接住。
落在掌心的是一个小小的绣囊,他扯开来一看,里面是一枚亲手缝制的平安符。
“给我的?”
赵破奴问。
“不然呢?”霍去病道,“家里人给的平安符,看你没人疼,顺手给你一枚。”
赵破奴拎起那个绣囊,笑得有几分贼兮兮的,“丁香色,缠枝花纹?是阿皎姑娘绣的?”
哪壶不开提哪壶,霍去病怒道:“不要就拿出去扔了,滚!”
赵破奴把平安符揣在怀里,麻溜地滚了。
霍去病扯了扯一直束缚着自己脖颈的铁甲,心里想着的却是卫含光那个丫头,出征前,她特意送来了自己亲手缝的平安符。
这个表妹同曹璧君不一样,生来便柔和温婉,因为怕和他走得近被曹璧君折腾,平日里见了他就和兔子见了鹰一般,能避开就避开,避不开就无奈地叫一声表哥。
她难得自己送上门来,还是带着平安符来的。
他粗粗一看有两枚,便拿起一枚问道:“怎么,是怕一枚不够保平安?”
卫含光摇了摇头,眼中有羞涩的笑意,“表哥神勇无畏,一枚就够了,这另一枚……是给赵司马的。”
她小心翼翼地奉承他,似是怕他私吞了一样。
自家的小表妹,看上了少根筋的赵破奴。
赵破奴此人,他是十分欣赏的,只是他的一颗心,怕是不在卫含光身上。
想起那漫天花雨中的丁香色身影,霍去病的目光微微一凝,只是瞬间又被另一个身影掩盖过去了。
女子立在暮春的芳菲花影之中,甩开他的手,决然离去的身影。
心中蔓延起丝丝缕缕荆棘包裹般的疼痛,霍去病深吸一口气,随手拎起一份军报来看,努力用军报上密密麻麻的军情将脑中那个挥之不去的身影赶去。
他桀骜又骄傲,未曾耽于情爱,只是在大漠边塞,便被她的惊鸿一瞥引去了全部心神。
只可惜她无心,也无意。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他被一种无以言喻的疲惫攫住。
她若无心,他便罢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