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而彤红的日头渐渐沉入群山之后,本来地面上的热意也随日头一同消失不见,暮色四合,徐徐吹来的风带着几丝清冷。长城在暮色的映照之中,如同一条匍匐沉睡的龙。
阿皎醒过来的时候,帐内静悄悄的,一动脖颈后便是酸痛,可见下手之人半点力道都不曾放松。
她暗骂一句,起身。
霍去病诓了她,摆出一副吃她美人计的模样,却是将她一掌劈昏了事。
枕边有窸窣轻响,她低头看去,枕下压着一张麻纸。
上面只有一行字,力透纸背的汉隶写着:
吾必归来。
不是什么碎碎念的牵挂,也不是什么黏糊糊的情爱。
只是嚣张而利落的一句承诺。
承诺他必定会归来。
心里的不甘和怒气,似乎就这样被四个字荡涤了个干净。
营帐内摆设都是陌生的,并非是霍去病的营帐,她心下微微一沉,连忙掀帐而出,营地还在,只是缩小了不少,粗粗一算便可想见,主力都已经随将军出塞而去。
阿皎察觉到有人看着他,转过身来,才发现是许孚。
许孚的目光还是冷冷的,似是冰霜。
阿皎也不顾他冷若冰霜的态度,问他,“将军走了多久了?”
“两日了。”许孚道,“你追不上了,死心吧。”
两日?
阿皎有些怔然,她怎么会睡这么久?
“那你呢,你不是一向跟着你家将军的么?”
许孚弯了个嘲讽的笑,“若不是将军怕你闯祸,我又怎么会特意留下来。”
阿皎感觉到了许孚不加掩饰的嫌弃,有些沮丧地坐在一边,“我哪里闯祸了,我这么一手精妙的岐黄之术,他为何偏偏不肯带我走?”她低声咕哝道,“明明连淳于晋那样文弱的一把老骨头都能去,为何我不行?”
“军医分为两种,似淳于先生这般的,虽然医术过人,但是不通行军之事,也难以跟上将军千里奔袭的速度,因此多留守后方。跟着将军出征的军医,他们首先是能够上阵杀敌的士卒,其次才是施展医术的军医。”许孚不带情绪地解释完,看了一眼阿皎,“将军的麾下,向来不留无用之人。”
阿皎挑了挑眉,“你头一次说这么多字啊。”
许孚还未来得及说话,突然有个小小的身影从营帐之间跑了出来,咯咯地笑着,眼看着小短腿一绊就要跌倒。许孚心中一惊,伸手去扶,却是阿皎更近,将要摔倒的小家伙揽在了怀里。
软乎乎的……一团。
阿皎方才是下意识去扶,此刻垂下目光去看时,不由得愣了一愣,怀里是个不过两三岁的男童,生得白净又可爱,胖墩墩的,头上结着总角,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一直看着阿皎。
军营之中,哪里来这么小的孩子?
阿皎偏头看向一脸紧张的许孚,迟疑问道:“这是……你儿子?”
许孚见阿皎怀里的孩子睁着一双大眼睛,没有哭,反而是好奇地伸手戳了戳阿皎的手臂,见阿皎没有反应,又伸手去戳,才松了口气,道:“不,这是将军的儿子。”
将军?
骠骑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