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皎立在修成君府门前，悠悠地叹了口气。

冬至前夜，落雪纷纷，路上行人稀少，更显寂静。

阿皎仗着霍去病的声势，修成君府上倒也是十分周到，从人出门相迎，一路请进了府中。

阿皎接过从人呈过来的手炉，目光划过新雪纷纷的庭院，虽然冷寂枯败，倒也能看出几分装饰华丽，脑中便不由自主地想起许硕在她临出门时的絮絮叨叨。

修成君虽为县君，却仪比长公主，因其生父并非景帝，身份尴尬，素来不为平阳长公主所喜，皇亲贵族之中，也唯有隆虑长公主与之交好。

其一子一女都不得善终，隆虑长公主今岁新故，如今的修成君府，倒的确是门前冷落鞍马稀了。

从人引她至前堂，堂内燃着熏炉，隐有梅花香气，温暖而芬芳。一入室内，狐裘上的落雪便化成了水珠，阿皎顺手抹了一把，便解了领口的带子，露出了内里的朱红菱纹罗丝绵袍。

昨日霍去病亲自送的拜帖，阿皎也不好跌他的面子，今日穿了朱红这样鲜亮的颜色，挽了鬟髻，看着活泼而惹人喜爱。

只是上首却是空空无人，阿皎轻轻正了正发间的棠华长簪，有些紧张，掌心的玉饰件已经握得有些发热，却迟迟不见人来。

阿皎看了一眼兰泽，有些疑惑道：“你去问问，为何不见修成君呢？”

兰泽正要起身去问，却听见有一个朗润的声音道：“叫娘子久等。”

阿皎莫名地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

转身去看，门被推开，有一个身影携着廊下新鲜的风雪进来。

来人披着大氅，束着高冠，秀眉长目，唇边携着懒散笑意，似是春云浮空。可不正是许久未见的昭平君陈偃。

阿皎愣了一愣，“怎么是你？”

陈偃挑了挑眉，大步自她面前跨过，到了上首，随意解了大氅坐下，一副主人翁的姿态，“如何，娘子见到我，心中不喜？”

阿皎微微皱了眉，“为何是你？”

陈偃道：“自是来探望修成君的，修成君连着数日身体不适，虽然昨日接了冠军侯府的拜帖，但是今日病势反复缠绵，无法起身，故而我便替她招待娘子。”他接过侍女递来的茶，饮了一口，指向阿皎道，“此茶极香，娘子可尝过了？”

阿皎心中本是有着隐隐的期待和紧张的，此刻见到陈偃，如同充满了气的皮囊顷刻间漏了气一般，连本来挺直的脊背都不自觉地微微懈怠下来，口中仍不死心地问道：“不知修成君所患何病，我是医女，可否为她诊脉？”

“修成君之疾是心疾，想来即便是娘子妙手回春，也无法根治。她一子一女皆无好下场，抑郁之情积于心胸，自然是身体不适。”陈偃微微一扬眉，本来他就有一副唇红齿白的好相貌，似笑非笑间略显轻浮，如今眉目之间微微的郁悒颓丧还未完全淡去，倒是减了几分浮浪，多了几分难言的沉静。“修成君知道的，或许我也知道，娘子有什么想知道的，不如问我。”

阿皎打量了他一眼，看着也比自己年长不了几岁，想来自己出生的时候，他也不过是个小娃娃，哪里能知道自己的身世，面上便不自觉地露了一分嫌弃，回绝道：“不必了，既然修成君今日不便，那么我便下次再来拜访。”

“为何这般急着走，今日雪很好，茶也很好，修成君府中有一雪庐，适宜赏雪，不如请娘子与我一同赏雪？”他见阿皎起身，自己便也起身，披着大氅，几步迈到阿皎面前，做出一个“请”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