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夫无心与她纠缠,看了一眼倚华,倚华会意,出列道:“你买通宝山,将阿芙蓉掺在太子殿下日常所用的香料之中,意图毒害太子殿下,此事不成,又命人在太子殿下的马鞍之下设了银针,险恶之心昭然若揭,难道还不认罪,求得皇后殿下宽恕?”
此言一出,王姌眼中掠过一丝慌乱,手不自觉地抓紧了手边的绨几,却仍强自镇定,提高了声音道:“你一个婢女也敢胡言!我身体不适,闭门不出,对外间事一概不知,但你们也休要想将这样的恶毒之事安在我的头上!”
“你安排下的人都招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卫子夫厉声道。
王姌重重一拍绨几道:“妾不曾做下过这等事,如何能认!素来都说皇后殿下最是端庄温柔,谁知也有这样凶狠毒辣的一面,实在是令妾大开眼界!”
她死不肯认,卫子夫也终于失去了耐性,手抚过自己袖袂上的纹路,将面上的柔和尽数抹去,那本来端丽的眉眼失去了温柔如秋水的神情,显出一种陌生的皇后的威严,“孤凶狠,也是因为舐犊情深,更是身为皇后职责所在,不容你这样心思阴毒之人搅乱宫闱!”
她这样带来的陌生威严,令本来气焰嚣张的王姌有一丝不自觉的惶然。
她入宫之前,早早就听过卫子夫的名字,谁没有听过她的名字呢?谁又不曾听说过她的故事?
生男无喜,生女无怒,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
这个出身讴者的女子,自尘埃里起身,迈入未央宫的宫门,成为了天子的皇后。
她身上,堆叠着所有想要平步青云的女子的艳羡和梦想。
自然也包括王姌自己。
王姌入宫的时候,卫皇后已经色衰爱驰。
虽然她眉目依旧端丽,神态依旧温柔如秋水,但是脂粉也遮掩不住她眼角唇边细细的纹路。
而自己,仍是鲜活娇艳的,如同枝头盛放的第一枝桃花。陛下似乎也不见得多么地喜爱卫子夫,与其说是宠爱,不如说是倚重。
他更需要这样一个端庄柔和,出身低微的皇后罢了。
王姌有自信,自己也能做到这样。
她有不输于卫皇后的容貌,生育了聪明伶俐的皇子,她不是没有过取而代之的野心。
在她眼里,色衰爱驰的卫皇后,根本不堪一击。
只要她的孩子一直留在她的身边,只要他再长得大一些,只要自己能够一直获得陛下的欢心,取而代之,又有何难?
可是今日,看到这样陌生的卫皇后,她才感觉到一丝丝地从心口漫出来的惶恐。
这个女人,在皇后的宝座上,端坐了数年。
以讴者的低微身份,被陛下爱幸,带入未央宫,将金尊玉贵、高高在上的堂邑翁主拉入了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