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皎想,自己是有些心软的。
除开那一丝心软,最棘手的是,她手里并没有真凭实据。
面对着赵破奴渐渐晦暗下去的神情,阿皎张了张口,才道:“毕竟我听闻,她阻过你们二人的婚事。”
赵破奴注视着榻上昏迷不醒的卫含光,声音轻得似是一片被风吹散的流云,“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阿皎低低地嗯了一声,心里不知道他说的是她出口阻他和卫含光的婚事,还是他与李其姝那一段过去的时光。
又听见他道:“但若真的是她所为,我难免要同她做个了断!”
那声音里斩钉截铁。
卫含光终于还是被长平侯府接走了,本来留在医馆里是最好的,有妙手回春的阿皎照看祛毒,但医馆里还有一位大肚便便的孕妇和一个调皮活泼的小郎君要阿皎和兰泽分心照看,人手难免不够。
阿皎笔走龙蛇,将解毒和调理的方子快快地写了,吹干木牍上的墨迹,走出去时,正看着赵破奴横抱着卫含光,将她送入长平侯府那架极为宽大的轩车里。
她将木牍递过去,出声安抚道:“你们放心,她无事的。”
赵破奴勉强地笑了笑,“欠了你这样大的人情,六月里少不得要请你来饮一杯喜酒。”
阿皎扶着门,见身边的人都去侍候卫含光了,才低声道:“我总觉得此事没有那样简单,你要事事小心。”
好像是夏至之后阴翳在头顶,低沉晦暗的积云,总是有瓢泼大雨的倾向。
赵破奴揉了揉有些憔悴的眉梢,“往后是春风拂面也好,风刀霜剑也好,日子总是要过的,是不是?”
阿皎倒是没有想过他这样坦然,唇角也不自觉地勾了一勾,“那便只盼,你们成婚那日,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
等他们去时,天色已经入暮,阿皎这才觉出疲惫似是水一样涌上来,头亦是发晕,便撑着门在医馆的阶前坐下,缓上一缓。
冯曦扶着腰走过来,见她一个人坐在阶前,心中生疑,走上前一看,见她面色苍白,唇色浅淡,额上汗珠密布,皱眉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也是中了毒?”
阿皎摇了摇头,“这两日连救了两人,放血放得狠了,吃的又不多,故而有些头晕眼花罢了,不碍事的。”
冯曦不悦,“自己这副身子养得都不好,还镇日想着去救死扶伤。兰泽,兰泽,方才炖的那盅羹汤不是补血益气的吗,我午后用了碗豚皮饼,撑着呢,先热热端来给你们家娘子用。”说着她伸手扶起阿皎,“这里风大,关了门往里面去吧,饮了汤药好好睡一觉,醒来还有的忙呢。”
阿皎喝了汤药,回屋躺下,不知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因为太过疲惫,沉沉地睡到了半夜里,竟然还发起了高热。
还是睡在边上的嬗儿最先发现的,本来他靠着阿皎睡得迷迷糊糊的,半梦半醒间听见阿娘在边上轻轻地说着什么,他一个机灵醒了过来,凑过去,听见她轻轻地在唤阿爹的名字,额上尽是汗。他的小手摸了摸阿皎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发现阿娘的肌肤比自己的烫了不少,唬了一跳,连忙跳下去摇醒了隔壁屋子里睡着的兰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