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约是两个人的誓言,上承宗庙,下晓亲友,夫妇二人饮合卺酒,自此同甘共苦,是为一体。这样的誓言于我而言,反而犹如枷锁,一旦我许下,便会担忧这个誓言能否真的延续百年。”
阿皎微微苦笑。
“不想阿皎姐姐看着豁达开朗,对人对物却是这样消沉。”卫含光叹息。
“人生这样长,似我这样行走于外的人,说不上哪一日便殒命了,总要看开些,否则死前回顾这一生,日日长吁短叹,死也死的憋闷。”阿皎举起白玉酒盏来,里面的杏花酿微微晃着,“不过是今朝有酒,便今朝醉吧。”
“伤彼蕙兰花,含英扬光辉。过时而不采,将随秋草萎。”卫含光缓缓吟道,“既是如此,阿皎姐姐为何不试上一试呢?表兄虽然随心随性,桀骜不群,但是对姐姐你用情却是极深的,姐姐你便当做是醉了一回又有何妨?”
阿皎愣了一愣,口中喃喃重复,“便只当是……醉了一回?”
“就像姐姐你说的,心中若是有憾,即便是死也死的不甘心。姐姐从前劝我,叫我怜取眼前人,如今自己却是当局者迷了。莫要等到花落之际才嗟叹不曾赏尽春光,莫要等到年华老去了,才后悔那人在时不曾与他执手合卺。”
她反复转着指尖的酒盏,久久不语,里面的酒液始终服帖地沿着盏沿晃动,却没有滴出来半滴,但是阿皎的心里却是心绪纵横,如同乱麻。
霍去病对她,可谓是一步步地在放宽,一步步地压低自己的底线。
不诱哄着她生儿育女了,也不非要她应允姻约了。
他那样桀骜不群,快意果敢的人,在她面前,怎么就偏生这样委屈求全了呢?
阿皎心中有些什么在蠢蠢欲动,好似是一直被堵住的窍洞突然被清通,该有的果断和不该有的莽撞尽数都涌了出来。
想要告诉自己,这是当局者迷,却又担心自己设想的那些晦暗不堪的结局应验。
焦躁又迟疑,急切又后怕。
卫含光见阿皎面上神情犹豫不定,也不敢逼她如何,话点到即止,见阿皎神思不属的模样,她也不再留了。
阿皎若有所思,步出长平侯府时也有些心不在焉,走了数步,突然顿住。
那种感觉又来了,身后仿佛有一阵阴冷之风扫过,春光和煦的四月里,她竟然打了个冷颤。
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又来了。
她转过身去,身后是无人的街衢,长平侯府的门楣高贵显耀,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