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雨仍未停歇,不过势头得多,随着业已弱下的风斜斜地飘落,宛若从空这床大棉被中抽出的丝。整个世界一片氤氲朦胧,连山体都几乎不见。鸽子早就央求安娜一起去她的那个树屋看望她的那些“朋友”,但被安娜回绝,这雨下了一夜,路上肯定泥泞不堪,处处都潜藏着危险。她嘟起嘴来,坐在那里再不吭声,也不听安娜的劝。
雨一直下到中午过后方才完全停止。期间,安娜撑着伞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去了一趟李婆婆家,见她院门紧闭,敲了几声不闻回应便又离开到处走了走,始终没见一个人影。烟雨朦胧中,这个被群山环抱的村落如人间仙境一般恬静幽雅,让安娜心旷神怡。雨停后,鸽子再次央求,安娜这回答应了她。
两人各带了一把雨伞上路。路上果然泥泞不堪,又多有洼处存有积水,走起来甚是吃力。路旁的草叶上挂着粒粒水珠,明亮亮的好似如一只只盯着她们的眼睛。鸽子脱掉了鞋子,赤脚走在草上,时而惹来一阵“咯咯”的笑。安娜在后不紧不慢地跟着,问她还有多远,她只快到了。然而,走了许久仍未见到她所的那个树屋。
渐渐地,树木和灌木越来越密集起来,头顶树枝遮蔽日,脚下丝毫不见路的踪影,坡度也更陡峭起来。安娜不禁有些担心,但鸽子仍欢快地往前穿梭,总能从灌木丛中找到下脚的地儿。
又行了良久,鸽子终于停了下来,指了指前方,对安娜道:“看到了没有?那棵最大的树!”
安娜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半山腰上有一棵参大树。树冠如伞,气势磅礴。俨然电影《龙猫》中的那棵庞然大树。在其周围,方圆几十米内都未再生长其他树木,唯有它巍然耸立在地之间,引人注目的同时也让人叹为观止。走进细看,树干粗壮无比,弯曲直上,条条树须垂入地面竟也成了树干。枝叶繁茂,密不透风。虽然刚下过大雨,树下仍干燥非常。头顶百鸟齐鸣,噪杂纷扰,不断有飞进飞出的鸟影,简直就是鸟的堂。这一切直让安娜不住咋舌。
鸽子看着安娜笑了起来,问:“你会爬树吗?”
安娜摇了摇头。这才明白昨在李婆婆家时,她为何会有如此一问。
鸽子抿唇思索片刻,终没有好的办法,道:“没关系,这树大,就跟上楼梯一样!你不用怕,我在前面拉着你!”
面对如此壮观的大树,安娜也想上去一看。但抬头看去,只见繁茂的枝叶,并没有她所的那个树屋,想是被湮没在了枝叶之中亦未可知。遂点头答应,笑问:“不会有龙猫吧?”
“什么龙猫?”鸽子一脸疑惑,“没有猫,只有很多很多的鸟,一直个不停,能把人吵死!”
安娜笑了笑,对她这种把鸟叫成“鸟话”的方式感到无比可爱。
着,鸽子踩到树干的一处凸起上,抓着头顶上的另一个凸起,手脚并用,攀岩一般灵巧地向上爬去。安娜如法炮制,却不得其法。如是三番的尝试后,终于在鸽子的生拉硬拽下爬了上去,已是气喘吁吁,手脚生疼。不时有鸟儿在身边飞来飞去。当她们爬到树冠处时,鸟鸣已是震耳欲聋,噪杂非常。安娜不禁面露苦相。
鸽子也被吵得耳朵生疼。这时,只见她轻轻吹了一声口哨,鸟鸣便像收到命令一般骤然停止,好像被突然拔掉电源的录放机。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下来。但是,这种安静让安娜一时无法适应,仿佛身体中的什么东西被突然抽去了一般变得空空荡荡、毫无实福她迷茫又惊讶地看了看鸽子。但鸽子似乎并未察觉到她目光的异样,转身攀着树枝钻进了叶林中,仿佛被吸入了一般。
片刻后,安娜同样向上探进了脑袋。眼前的景象顿时让她惊讶万分。但不待她发出任何惊呼声,一股温柔的力量便缓缓地把她拉了上去。意识到时,她已站在了树叶之上。此时,惊讶的表情不仅未从她脸上散去,反而在不断地增加。时间在这一刻似乎业已停止,同时停止的还有她的呼吸和心跳。她甚至感觉不出了自己的存在。
这是一个神奇的场所。庞大的树冠内,仿佛被挖空了一般成为一个圆形的内部,俨然一个用枝叶建造的蒙古包房间。脚下是树叶铺就的厚实地毯,头顶是枝叶构成的花板,周围是枝叶交错的墙壁。叶片在风中微微摇曳,透过缝隙可以窥见脚下的地面和远处的山体。缕缕阳光照射进来,使里面明亮一片。面积约有普通房间大,上下一人多高。微风拂面,鼻间缭绕着树叶的清新气息。
安娜惊呆地站着一动不敢动,脚下软绵绵的枝叶地毯让她心惊胆颤,生怕一不心就跌落下去。然而,她这是多虑的。她看到鸽子正张开手臂翩翩起舞,周身环绕着一群五彩缤纷的鸟儿,跟随着她的舞步旋转不止。此时的鸽子就像一个仙子般踩着细碎有致的步伐沉浸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脸上一副无比陶醉的表情,双眼微微眯着,嘴角浅浅的笑,如痴如醉,亦梦亦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