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只知道从小季云礼便是黎老夫子的得意门生,才华横溢,那些在他们看来晦涩难懂的典故史籍,云礼常不经夫子解释便通晓其意,再加上季光常带云礼出席各类会席,席间云礼出口成章,七步成诗,名声早已在外,此刻这琅琊山涛认出云礼,几人倒也并不惊奇。
“先生抬爱。不知先生贵姓,师承何处?”
“再下琅琊山涛。”
“琅琊一室多出大家,前辈想必腹有波澜,先生可长居乌苏城?可否择日与先生一论天地!”
“不敢劳烦季公子奔忙,改日山涛必带了名帖,上门叨扰!”
“这样也好,那云礼便在府中恭候了!”
“一定,一定!”
……
“嵇由,嵇由来了!”此时周围的人都陆陆续续向凉亭跑去,似是来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大家一路小跑,想要目睹其风采。
云礼和山涛显然是知道嵇由此人的,二人对视一眼,便抬脚跟着人流而去。
周围的人虽嘈杂,但奇怪的是越靠近凉亭,嘈杂之声越小,大家都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仿佛是怕惊扰什么似的。弹指间,一声清脆的琴音划破天际,如白鹤亮翅,直飞云霄,这一声响彻耳边,令人醍醐灌顶。一时间周围的窃窃私语声没有了,虫鸣蛙叫声没有了,连溪水流淌的声音也没有了,整个世界仿佛静止了下来,静静的听着这音符与灵魂的交织碰撞。
如此场景,九歌对这亭中的弹奏之人心生好奇,便趁着大家静静听曲的时,硬生生的挤进了凉亭中,只见一个男子虬须黑目,面露醉意,衣襟半敞,不修边幅的坐在凉亭中一张草席上,黑黢黢的手指在琴面上飞起,一连串流畅的音符传来,九歌实在无法将演奏出如此悦耳之音的人与眼前这个邋里邋遢的粗壮汉子联系在一起。
恍惚间,一曲毕,周围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嵇由兄此曲乃是仿照夏日虫鸣的声音而发,勾挑抹剔一气呵成,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佳曲啊!”
“此曲仿若山间溪流,清澈见底,今日有幸能听闻这大珠小珠落玉盘之声!”
“依我看,嵇兄是羡慕那朝阳,欣欣然中露出蓬勃之气,实在是欢快欢快啊!”
“欢快吗?我怎么听着心里一阵难过呢?就像触动了心中悲伤之地!”
“依我看,这曲调是模仿高山流水之音,嵇兄是在凭曲觅知音吧!”
“不对不对,我听着这琴音似有灼灼之气,仿若那冬日傲梅,雪中苍松,说的不正是嵇兄的品格嘛!”
“不对,我听着如大海凶涛,波浪翻涌,似有怒气暗含其中!”
“不对,你们这说的不对!”
“你才说的不对!”
“是你不对!”
“不信,我们问问嵇兄,他这曲子到底是喜是忧,又是为何而揍!”
“嵇兄?嵇兄?”
一时,众人齐齐看向那草席上抚琴而坐之人,只是人家闭着双眼,面无表情,似乎在闭目养神,并没有听到大家的争论。
众人没得到抚琴之人的回答,一时争执之声四起,周围一片嘈杂。
“别吵了!”九歌站在争执的中心,被周围的声音吵得脑瓜疼。“琴音只是声音,哪里来的哀乐!”
此刻一直闭目养神的嵇由却有些惊喜的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