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儿如何招架的住,没几回合,便将尤二姐之事和盘托出,让凤姐儿越发的怒了。
而此时赶巧,贾琏正要去外地,凤姐儿只等贾琏前脚走了。
便传各色匠役,收拾东厢房三间,照依自己正室一样装饰陈设。
至十四日便回明贾母、王夫人,说十五日一早要到姑子庙进香去。
只带了平儿、丰儿、周瑞媳妇、旺儿媳妇四人,未曾上车,便将缘故告诉了众人。
又吩咐众男人,素衣素盖,一径前来。
那兴儿自得罪了凤姐儿,在府中过的实在艰难。
如今见凤姐儿如此阵仗,兴儿连忙陪笑引路,一直到了二姐门前扣门。鲍二家的开了。
兴儿笑说:“快回二奶奶去,大奶奶来了。”
鲍二家的听了这句,顶梁骨走了真魂,忙飞进报与尤二姐。
尤二姐虽也一惊,但已来了,只得以礼相见,于是忙整衣迎了出来。至门前,凤姐方下车进来。
尤二姐一看,只见头上皆是素白银器,身上月白缎袄,青缎披风,白绫素裙。眉弯柳叶,高吊两梢,目横丹凤,神凝三角。
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周瑞旺儿二女人搀着她入院来。
尤二姐陪笑忙迎上来万福,张口便叫:“姐姐下降,不曾远接,望恕仓促之罪。”说着便福了下来。
而这边凤姐儿还来不及扶,早有尤三姐跑出来,冷笑道:
“她是你哪门子姐姐?你认得她?”
凤姐儿见尤二姐柔柔弱弱,还以为是好拿捏的,却不想还没捏住眼前这人,便来了个厉害的。
凤姐儿便说道:“你们原不认得奴家,奴家是琏二爷的正房,我原不知他错会奴意眠花宿柳之事瞒奴或可,今娶姐姐二房之大事亦人家大礼,亦不曾对奴说。奴亦曾劝二爷早行此礼,以备生育。不想二爷反以奴为那等嫉妒之妇,私自行此大事,并不说知。”
凤姐儿说着,还未说完,那边尤三姐便再次冷笑道:
“好一张巧嘴!如你所言,我姐姐竟是妾室之流了?”
那凤姐儿见尤二姐是知书达理的女孩儿,今日便端的是贤惠模样儿,又见三姐也是容貌出色,玉人一般。
却不想尤三姐是这般泼辣浑人。
凤姐儿便耐着性子,想先将二姐请入府中,自然是由她拿捏。
只是三姐如何肯让她说,三姐只冷笑大闹起来,撒泼道:
“原来他还有个正头娘子也来娶我姐姐!我们也是正经的良家女孩儿,你们仗着家势,把我们当泥捏么?你来的正好,你随我们去见官!我倒要看看这世道还讲不讲天理王法了!”
这话说的可半点没道理了。
毕竟她们姐妹早知道贾琏早有妻室。
但尤三姐吼的理直气壮,又仗着素本强健,更是上前撕开搀扶着凤姐儿的周瑞旺儿,抓着凤姐儿,便想拉着凤姐儿去见官。
可如今本就是家孝国孝并重之时,岂能将此事闹出去。
凤姐儿来此,便是想先逼着二姐跟她入府,等到了家里,随她闹去,也有必定有人遮掩。
可如今人在这小花枝巷,带的人也不多,只有这几个心腹而已。
凤姐儿病还未全愈,如今被尤三姐抓住了手,凤姐儿也真有些慌了。
但这也就罢了。
平儿等人欲来拉人,可那三姐忽然就一手从腰里抓出一把锃亮的短刀在半空挥舞了起来。
唬的平儿等人一个个都变了脸色。
可这还不够,那尤三姐还喊道:
“街坊四邻也都来看看这仗势欺人的泼妇!她男人骗娶了我姐姐,如今她男人前脚去外地,她后脚就想逼我姐姐去低头做妾!这世间竟有如此歹毒蛇蝎的毒妇,你们都来看看她的嘴脸!”
这话说了,倒还真有人悄悄探脑袋来瞧。
凤姐儿被尤三姐唬的又是气,又是怕。
偏三姐似凶神下世一般,忽然又拿着刀子在凤姐儿脸上身上四处比划,唬的凤姐儿越发变了脸色。
幸而二姐赶在三姐落刀前赶忙喝住。
三姐才松了手,凤姐儿也顾不得体面了,连忙就跑。
那尤三姐只在后面高喊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还想闹我大姐姐,我告诉你,你敢闹,我们有什么不敢?你们毁了我们,我们便是豁了这条烂命,也要撞死在你们门前的石狮子上,管叫世人都知道你们荣国府的厉害!”
凤姐儿真真被气的够呛。
奈何那尤三姐一手短刀舞的骇人,更兼得一身泼辣蛮横,远超常人,根本无半点女儿家的斯文。
莫说是她们,便是尤二姐和尤老娘这嫡亲嫡亲的,也吓得说不出话来。
而这边凤姐儿才走了,那三姐儿就忙催着尤老娘和二姐走。
尤二姐心中念着贾琏,如何肯走。
那三姐便怒道:“你也看见了,那贾琏才走,她便闹了过来,今日虽然挡住了,可明日她带够了人,谁能挡了她?”
尤二姐便说道:“我只随她去了,我本便是二爷的人了,早该去他家。”
“随她去,她岂会放过你了?”尤三姐一时被气的发懵。
那二姐却仍旧执迷不悟,只说道:“她瞧着也是知礼的,我只以礼待她,她能怎得?”
一时,饶是尤老娘都急了,哭道:“虽说你妹妹今日做得不对,可从来最难的就是与人做妾,你在这里你尚且风光,可她活着你进门,你这脾性,哪能在哪吃人的地方活的了半年。”
二姐却说道:“你们都说她妒,可我瞧她模样说话,也不是个妒的,这必是世人误解,反叫大家都当真,可她本不是什么爱妒的人。”
那尤二姐说着,仍不肯如三姐所言,先搬出去,等贾琏回来再议,只一门心思愿信凤姐儿是个好的。
偏三姐也是个性急的,见状便拔了刀子横在自己玉颈之上,只喊道:
“你若不走,便是要我死!”
尤二姐顿时落下泪来,连忙去抓三姐的手,劝道:
“好好的,你何必如此?”
那三姐见她迷了心窍,也不多说,只梗着脖子说道:“你只说走与不走,莫谈别的,左右我舍了命去。”
尤三姐说着,刀刃渐渐近了肉,一抹淡淡的红染了锋利的刃,急得尤老娘和尤二姐都急忙喊道:
“走!走!你说去我们便去。”
说着,更是不住的滚下泪来,只口口声声喊冤家啊!
便忙扒开尤三姐的手,去看她的脖子。
只见那皮肉之上一道血痕。
二人更是急得泪落不止。
那尤三姐只在门前喊了那个近来一直在附近徘徊的褐衣小厮,说道:
“我不知你是谁家的,但你一直在此,也不避我们,想来你是来助我们的,只劳烦你去喊一喊柳公子。”
那褐衣小厮便笑道:“三姑娘,这倒是不避喊了,你们只收拾了细软,便随我们去就是了。”
这小厮说着,悄悄将林家是家牌拿出给尤三姐看了一眼,笑道:
“本与我们家无关,奈何此事也是我们家公子都知道的,他不忍看你们早丧,便让我在此,只看你们有危,便先带你们去避一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