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尔雅之时那个场景。
一个身穿粉丝衣衫的女孩,眼睛圆圆地,看人还有怯生生的感觉,更显着这双大眼睛十分无辜,惹人怜爱。
她总是悄悄跟在王子与他的身后,虽然步子笨拙,但是脑子却很机灵。
王子不愿意理她,甚至命令他去将她赶走,但是当他回头一看她时便觉得心头一软,他舍不得!
于是他好说歹说,小小年纪就替王子办得一件大事,王子问他要什么奖赏?
他轻飘飘道:“就请王子不要赶走那个小女孩罢。”
赫兰夜竟没料到,在有可能获得旁人一辈子都无法得到的奖赏之下,侯越想要的就是这个?
他沉思了片刻,念在他有功的份上,赫兰夜点头答应了。
不然,以他的脾气,尔雅又怎么能一直跟在他们的身后?
但是尔雅一概不知,她甚至都不知,有时候,她得来的东西皆是旁人给她的,她全然错付了一颗真心。
“都十二载了啊!”尔雅微微张嘴,面上有些吃惊道。
而后,她又问道:“那越哥哥常年与夜哥哥待在一起有见过他对女子动过心吗?当真一个也没有么?”
这个问题她老早想问了,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如今趁着王子休息,正好在只有二人之时,她可要抓住这个机会。
侯越想了想,笑道:“尔雅公主,实不相瞒,我自小与王子常年待在一起,王子除了能在宫中见到的不是娘娘就是宫女,其他见过的女子就属你最亲些,我看这动心,应当是不可能的。”
“那他现下呢?他府中的那些女子呢?我听说个个有倾城容貌,夜哥哥会喜欢上么?”尔雅随后又问道。
“府中的娇娘们也都是国王或者外族进贡来的,王子一向不待见她们。”侯越皱眉回道,心中觉得有些惆怅。
他只道尔雅曾经只是把王子当做崇拜的对象,可是时日一长,尔雅已经长成了大姑娘了,这心思是越发的明显。
可是……尔雅的心思越明显,侯越夹在里面只觉得无法呼吸。
“哦,”尔雅若有所思回道,她的眼睛极为灵动,唇边的笑意更加明显,“谢谢越哥哥,尔雅知晓了。”
侯越扯了扯嘴角也回了他一个笑容。
可是这个笑容有多么苦涩,只有他自己清楚。
其实尔雅做这些姿态,皆是因为她想做给侯越看而已,她想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思,好让他断了那些念想。
“你们二人在这次做甚?”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侯越身后传来。
他一转身还未抬头便直接下跪道:“见过殿下,属下方才在此处遇见公主,闲聊了会儿。”
“夜哥哥,方才我们还在回忆曾经的事情,说起来,夜哥哥那时候就十分威风了。”尔雅声音清脆说道。
赫兰夜轻微点了点头,神色还是那般冷漠,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地道:“你们倒是有闲情逸致,来这儿是来调情的还是打仗的?”
“夜哥哥……夜哥哥你误会了。”尔雅连连摇头,否认道,她脸色微红,眼眶中的眼泪都急得要掉下来了。
“殿下,属于与公主并非是殿下口中说的那般,且尔雅公主今日一早便去四周采了些草药,以备后日所需,殿下不信可看那背篓之物。”
侯越并没有为自己开脱,而是第一时间替公主解释,他方才听公主带着哭腔的声音,应当是急坏了,这心里甚不是滋味。
赫兰夜朝他们走近一步,低头看了一眼置于台上的背篓,恍了恍神,他捻起一株草药,左右看了看,“这是何物?”
“这叫忘忧草,别看它小小的一株,但其实它委实坚韧,尽生长在一些苦寒之地,随处可见。”尔雅由忧转喜,笑着回道。
难得夜哥哥会主动与她搭话,她这心中自然是欢喜的。
“它有何作用?能解毒么?”
“当然不会,”尔雅一口否定,又续道:“忘忧草只能用来止血,亦或者是表面伤口处理。”
倘若是像忘忧草这般遍地都是的草药能解毒的话,那这世间根本就不用药师研制毒药。
只见赫兰夜点了点头,又将手中的忘忧草扔在背篓之中,厌弃地看了一眼。
“夜哥哥为何会有此问?若是要问解毒,尔雅可以飞鸽传书师傅,她定能帮助夜哥哥。”尔雅而后担忧道。
她的眼睛一刻也没有从赫兰夜的身上移开过,所以赫兰夜的表情转变,她一一记在了心里,而且随着赫兰夜而改变了自己。
不过,赫兰夜并未理会她,而是向她身旁的侯越道:“本王要去狩猎,你去准备一下。”
“是,王子。”
临走之前,侯越多看了尔雅两眼,见她的神色自若,并未受到影响,这心里也放心了许多。
待侯越走后,只剩赫兰夜与尔雅二人在此。
尔雅以为,赫兰夜是想与她单独待在一起,却没料到此地是狩猎孤狼的最好方位。
他似是没有看到尔雅在他身旁似的,全然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不远处的树夜。
“夜哥哥?”尔雅在他身后道。
赫兰夜一回头,眼神极其不耐烦,“你怎还在此处?”
“我……”尔雅本身就满腹委屈,如今还被彻底忽视,这心里简直是如刀割一般,不过好在她并非是将心事挂在脸上之人,待她极快地整理了情绪,才道:“尔雅也想看夜哥哥狩猎。”
赫兰夜轻笑了一声,“尔雅,你巴巴地从宫中过来避婚,就是因为侯越罢?”
尔雅脸上大惊!
见她这副表情,赫兰夜更加确信了,于是又续道:“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私下与侯越联系,不过,本王虽不拦着你们,但是若你们坏了大事,本王决不姑息!”
“夜哥哥……你就是这样看尔雅的?”尔雅断断续续说道。
方才她的心中只是觉得痛,如今这心都碎了一地!为何此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竟这般伤人?
全部的人皆可说她与侯越,可是就他不能!
“难道本王说错了么?”赫兰夜语气微怒道。
侯越本就是一个武学奇才,跟随他出生入死多年,从一个默默无闻的人便成如今这般仅次于他的将军,他断然不希望失去这左手臂的。
可是侯越近几年对于尔雅越发是重视了,赫兰夜其实并非没有考虑过将尔雅赐予给他,但是尔雅这人,面上纯净如水,可这心思倒是不少。
若是贸然将她嫁给侯越,恐会毁了侯越一生。
其实他也并非为了侯越考虑,只是他看得出来侯越对尔雅的心思投入得太多了,甚是超过了他对于功名利绿的追求。
这样的女子对于他们这样的人而言是断然不能要的,一旦娶回去,用了真心,便成了万劫不复的软肋。
所以,赫兰夜一向是瞧不起女子的,他觉得女子除了用自己的美貌姿色与示弱以外,全然没有一点用处。
“夜哥哥岂止是错了,而是错得委实离谱,”尔雅硬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双眼直直地看着他又道:“尔雅与越哥哥只是兄妹之情,旁人怎么误会,尔雅皆一概不管,但是倘若夜哥哥也是这样看待的,尔雅的心尖尖都是痛的。”
这话倒是越说越离谱了,赫兰夜怎不知尔雅是个牙尖嘴利之人,他的眼中有些微微讶异,喝道:“你如今是越发没有规矩了,你知道你是在与谁说话吗?”
倘若不是侯越在此时出现,那尔雅定会受到一顿责罚,军营重地,最重要的便是绝对不可顶撞殿下。
“殿下,殿下的弓箭侯越拿来了。”侯越是跑着过来的,没料到远远地就见尔雅的脸色不对劲,果真是惹殿下生气了。
他双手呈着赫兰夜的火云弓与火云箭,那上头赫然印有火云的印记。
赫兰夜见状气也消了一大半,他拿起弓箭不再理会尔雅,而是直接朝树夜深处前往。
方才在与尔雅说话之时,他便有发现动静,此事应当还在附近。
尔雅看着赫兰夜的背影,喃喃道:“他原来从未将我放在心上。”
侯越背着弓箭,眼睛落于尔雅身上,心中不免有些伤神,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去安慰她。
“尔雅你”薄唇轻启,纵使有满腔的柔情,她皆视若无睹,不是因她无情,而是因她想要的并非是眼前人罢了。
尔雅收回目光,转身笑道:“越哥哥。”
就这般如仙女的笑容,仿佛方才那失魂落魄的模样不是她,让侯越一时间愣了愣。
“嗯?”
“尔雅决定了,”尔雅双眸闪着的金光,喜滋滋地看着他又道:“从前我从未对夜哥哥表露情意,所以他才会误会,以至于根本看不到我,从今以后,尔雅定要再努力一些,越哥哥,你也会帮我对么?”
侯越竟不知她如此顽强,那双漂亮的眼睛正闪闪发光,好看极了,只可惜并非是为了他而已。
他的眸光逐渐暗淡,但仍是强忍住心中的酸楚,言道:“好,若是尔雅公主有需要相助之时,侯越在所不辞。”
有了他的话,尔雅似乎安心许多,她深呼了一口气,将装满药草的背篓提在手中,“多谢越哥哥,那现下尔雅便不打扰二位哥哥狩猎了,”她的白色衣衫上方才不小心沾了些泥土,她一低头便看见了,眉头微微皱起,欲想卡快速离开,又道:“以后这等小事越哥哥就不必操心了,以免日后,被王子看到又要打趣我们了。”
说罢,她笑了笑,明明是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印在侯越心中却有些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