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吞了口唾液,小心翼翼地说道:“那鞑子初四便占了赣州,如今已过去旬日有余,恐怕此时已经到广东啦!”
不等朱阆说话,方才那上前的红袍大臣又道:“王大监说得不错,肇庆兵少,朝廷初定,那清军此时又是携大胜之势,私以为我军当避其锋芒……”
朱阆看向此人,国字憨厚脸,长得亦是龙精虎猛,一身文官穿的朝服在身上,还显得有些小。
这人就是崇祯朝时连任封疆大吏、各部尚书,于隆武朝时又剿灭靖江王之乱,被任为两广总督,封平粤伯。
以两广总督的地位实力,又有拥立之功,丁魁楚理所当然地被朱由榔拜为首辅。
仗着如此殊荣,后来与王坤一内一外勾结,屏蔽圣听,将朱由榔玩弄于鼓掌之中。
历史上朱由榔本就是个畏满清如虎之人,再有丁魁楚这等投降派、逃跑派,让永历朝廷最后成了笑话。
这丁魁楚,便是朱阆眼前所面临的内忧!
王坤见朱阆有些犹豫,又插嘴道:“王爷莫要忘了那鞑清在江南的所作所为,也莫要忘了弘光、隆武爷前事!”
身为宫中宦官,王坤别的本事没有,摸清主子的性格他最在行。
这段时日相处下来,他早已知晓朱由榔骨子里的软弱。
他又哪知道,面前的朱由榔,已经成了另一个人!
历史上的朱由榔,就是因为畏惧鞑清,落荒而逃,让前方抵抗的广东将士心寒。
甚至因为逃跑的举动,连法统都站不住,让隆武帝之第朱聿鐭(yuyu)捷足先登,造成了两帝并立的内战局面。
朱阆自然不会退缩,正当他斟酌着用词的时候,丁魁楚又怂恿道:“殿下,鞑清来势汹汹,不如退入桂林,以地势避其锋芒……”
朱阆没有理会二人,而是抬头看向一高高瘦瘦,年过五十的文士:“瞿大学士今日怎地不说话?”
话音一落,原本略有些嘈杂的院落瞬间安静下来,丁魁楚和王坤对视一眼。
这桂王,今天怎么感觉换了个人?
换做往日,他俩一内一外发力,桂王必然惊慌失措。
按前几天的表现,桂王更倾向于离开肇庆躲避,根本没有考虑留下来的意思,更不会询问主战派的意见。
尤其是昨日江西陷落的消息传来,桂王的表现那才叫一个不堪。
朱由榔如此畏惧鞑清,性子里透露出的怯懦,已经惹得瞿式耜这些主战派已经放弃了规劝。
既然摊上个如此怯懦的桂王,也只能听天由命。
瞿式耜本来在一旁闭目养神,脑海中甚至已经在想退到桂林后的防务。
被朱阆打断思绪,瞿式耜僵硬着脸,有些不满地说道:“臣早已晓以利害,殿下何故多此一问?”
话语中的怨念极深,你既然早就想着逃跑,又何必给自己找台阶下?
朱阆目光扫过众人,轻咳一声:“多日以来,诸位一直劝孤离开肇庆,避鞑清锋芒,以待后续卷土重来,但祖训在前,孤身为朱家子孙,又岂能逃避?”
朱阆的语气极为平淡,此刻却犹如当头棒喝一般打在众多大臣心头。
尤其是以丁魁楚为首的避战派,脸上的神情极为不自然。
“殿下不可!”
“殿下三思!”
朱阆冷眼看向丁魁楚等人:“失了江南、江西,广东便是仅存的膏腴之地,此时若孤未战先怯,将广东军民置于何处?这与将广东拱手让人又有何区别?!”
丁魁楚硬着头皮道:“只是将行在暂时迁往桂林,君子尚且不立于危墙之下,我等死不要紧,但是殿下万万不可有所闪失。”
“既如此,丁卿身为两广总督,可愿率兵拒敌于广东之外,行史道邻故事?”
史道邻便是史可法,于扬州以身殉国。
丁魁楚瞬间焉气,他之所以提倡放弃肇庆,除了惧怕鞑清以外,还有就是桂林是他的老巢。
他几十年为官所贪,俱在桂林。
只要朱阆此次听取了他的建议,那么以后整个新朝廷,都必须依赖他。
这也是朱阆留在肇庆的主要原因之一,一旦去了桂林,他便只能任由丁魁楚之流操纵,成为其傀儡!
将目光移向以瞿式耜为首的主战派,此刻他们脸上都难掩激动。
“孤为朱家子孙,又有监国重任在身,便要有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之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