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少女又回来了。
眼中晶莹的灰光依旧。
少女开口道:“你,是谁?”
令朱阆十分奇怪的感觉,似乎少女用的是一种古老的语言,十分陌生,自己却可以听懂。
朱阆本想再次说出自己的身份,脑中却再次波涛汹涌,强大的幻象充满自己的意识,然后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自己口中喝道:
“星日朗朗,吾乃大地之子!
月如神枪,吾乃百花之王!
吾曾放牧于山林,吾曾逐浪于江水,
江水如火焰流淌,
吾,乃九黎之神!”
朱阆颓然坐倒,坐在脚下的潭水中。
这是什么语言,古老得如同兽吼,自己为什么会说这种语言?
朱由榔的记忆,自己的记忆,还有强大无匹的幻象,洗涮着朱阆的大脑,终于平静下来。
少女却已匍匐倒地,顶礼膜拜,瑟瑟发抖。
一切结束了。
朱阆突然发现自己坐在山顶。
山谷中习习晚风吹袭,身侧是熊熊火堆。
两眼望着星空,眼神中毫无波澜。
观音山中。
断壁残垣。
火光中,几个人面面相觑。
老瘦俊老者,少女,黑衣人依然在座,眼中都露出惊恐之色。
火光中,几个人从断壁后转出。
赫然是瞿式耜,吕大器,新晋唐王朱聿锷,第四人竟是郑大娘!
瞿式耜对那瘦俊老人竟是极为尊重,执弟子礼问道:
“老丈怎么看?”
“老夫以祝由术窥魂,身体确信是桂王无疑,也拥有桂王的完整记忆,却没有桂王的意志,现在的意志强大无匹,远胜桂王!”
瞿式耜惊道:“那是何人的意志?”
老人面色也是迟疑不定:“老夫不能确认,而且桂王的记忆之外,尚有更多的内容,老夫无法一一辨认,便已无力再探查,桂王记忆中,有很多老夫闻所未闻的物事。仿佛来自过去,又仿佛来自未来。”
众人听了,不知该说什么,都是惊疑不已。
郑大娘插道:“妾身曾问桂王,为何前后不一,能发生巨大的改变?”
瞿式耜道:“桂王如何做答?”
“桂王说,被丁魁楚逼迫时,一股雄气发自胸臆,突然就爆发出来,于是就象变了一个人,步步惊心,却咬牙坚持。”
瞿式耜不禁暗自点头,当时他在场,情景确实如此。
吕大器却将目光投向坐在地上的少女。
“不知神女有何发现?”
少女缓缓抬起头来,火光中,晶莹的眼睛闪烁着灰色的光芒,美丽不可方物,众人一时都看呆住了。
“他的脑海广袤无垠,我以过去,现在,未来三态窥探,却仍看不到边际,”少女似乎心有余悸,声音颤抖。
“当我用心灵与之交流,桂王却以古语吟唱了九黎的古老诗歌,并且说,他,他是九黎的神只……”
说着低下头去,再不说话。
众人惊疑更甚,简直是匪夷所思。
登基在即,对于桂王的血脉本来毫无疑问。
但桂王最近的表现实在太过惊艳,与原来的但小怕事的桂王判若两人,各方置疑之声四起,如果只是桂王,大可不必费事去深究,但荣登大统,为明室天子,兹事体大,实在不敢马虎。
仓促之下,请来刘伯温的后人,擅长祝由术的老者,但祝由术可探究神志,驱除邪崇,修复灵魂,却不能拷魂问事,因此又找来了苗疆擅长拷魂的巫女。
那个蒙面黑衣人,却是郑芝龙找来的日本幕府忍者。
以三人之力,一人夺志,一人探神,一人问魂,想为桂王验明正身。
没想到结果远远超出众人的理解能力。
众人看着熊熊篝火,都不发一言。
瞿式耜老成持重,沉吟片刻后,还是先发声道:“原来的桂王胆小怕事,胸无大志,如今惊才绝艳,飞扬勇决,此乃江山与百姓之福,由三位得来的结果,貌似桂王体内有神只觉醒,此番神力,已非我们可以对抗的,我们更应尽心辅佐桂王,登基称帝,光复明室。”
吕大器第一个出来赞成。
他与桂王接触最多,桂王处事果断英明,毫无私心,已完全赢得吕大器的尊重。
郑大娘也是极为欣赏桂王,此时已经开始合作,更不愿节外生枝。
于是众人订下盟约,不再有二心,全力辅助桂王登基。
众人以针刺指尖,将血滴入烈火,订下血盟。
朱阆猛然醒来。
身处都司署书房中。
发现自己坐在椅中,拥着一件厚重暖袍,周身上下,十分舒泰。
掀开棉袍,站起身来,惊疑不定。
自己独自回了书房,之后好象发生了很多事。
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似乎自己去了观音山顶。
鼻中似乎仍有篝火的温度,烟的味道,火的味道,山风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