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
笑三生自那日发酒疯对琅帝出言不逊被抓后关了也有些日子了,虽说身陷囹圄,不过那自在闲适的姿态哪里看得出半分的狼狈?
他本就身手不凡,圣手神偷岂是一个小小牢笼就困得住的?高兴时出去晃『荡』消磨,无聊时就在牢里呼呼大睡,倒真的将这里当成了便宜旅馆般,凭着那般身手,出入更如无人之境,偌大的牢房全然成了他的地盘。
这不,当初抓他进去的牢头每每看着里面那翘着二郎腿啃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鸡腿的人时更是连连摇头长叹,只怪当初识人不明,哪有人坐牢是坐成这般的,现在好了,打又打不过,请又请不走,这分明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嘛!
那大爷不知道这年头资源稀缺牢房不够用啊!
灌下一口酒,索『性』对那大爷眼不见为净,絮絮叨叨的和一同看守的狱差聊着八卦。
“哎,你听说了么?”
“听说什么?”
“就是咱青玄那位啊。”他呷了一口酒,鬼鬼祟祟的压低了声音,“听说是要找一个和尚,现在全青玄的和尚庙都翻了个个儿咯。”
“怎么回事这?怎么突然找起和尚了?”
“哎,你小子耳朵干嘛使的,整个青玄都因为这件事轰动你个愣子还傻傻的不知情。”
“牢头,你不是知道我情况嘛,您赶紧说说咱那位主又闹腾什么了?”
那人又拨了个花生,嚼着,口齿不清道:
“听说那位要找一个叫空缘的和尚,具体原因谁知道呢?君心难测,前阵子连着抄了好几家,现在又全城找个和尚,要我说啊,上头的意思咱可别猜。”
“空缘?”另个人惊呼了声,却被牢头一个严厉眼神压低了声,“那不是得道高僧么?他得罪琅帝了?”
“你问老子老子问谁?反正啊上头要我们抓人我们只管抓就是了。”
众人点点头。
“我说怎么最近的牢房里怎么多了这么多和尚,原来……”
牢头打了个饱嗝,“可怜那老王家的幺儿,人家本来就是癞头的也被抓了进来,现在搞得是不止和尚怕,连不是和尚的光头也怕。”
众人又是附议,啜着酒又转移了别个话题。
笑三生的牢房是在最里面了,墙壁上隔着小铁窗还能洒进些日光,总体来说,采光和通风都还不错,当初一进来他就相中了这间。
下面是半硬半软的稻草,阳光洒进来,温的全身舒适,听着外边洋洋洒洒的八卦,解决了鸡腿,变戏法似的又从腰间取出一个酒葫芦,一口下,半眯着眼发出一声喟叹。
狂狷散发永远透着随『性』,额间编织的绳饰没入发间,整个人就显得放`『荡』不羁起来,只是此时眸间晦涩隐隐,半撑着头的视线直直落向窗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哥,你的酒不错,可否借喝一口?”
思绪被打断,好一会才明白那话是对自己说的,微微探寻的目光半眯着打量了过去。
隔壁牢房,那人一身极普通的打扮,因光线的关系,再者他鬓发微『乱』,看不清真实面容。只是从抓着铁栅的手上,他注意到了套在他右手腕上透明『色』的念珠,隐隐泛着清辉。
眼中异『色』只是一瞬,然后大大方方将酒壶递了去。
那人亦不忸怩,仰头灌下一口,举止豪放洒脱倒是让笑三生再次驻眸打量了几眼。
那人似乎真是被酒吸引去了,将酒还给他,嘴里还赞叹道:“不想在这里还能喝到如此上等梨花酿,比之那醉今生亦是不差分毫,小哥找的好酒!”
醉今生?笑三生眉眼一挑,那不是姓凤的那王八蛋的私酿?当初他住王府观察了好久都没偷得这传说中的酒中极品,眼前这隔壁笼的居然说自己喝过?
想着,眉头已微微蹙起,其实在他开口说第一句话时他就隐隐觉得这人声音有些熟悉,好似在哪里听过,盯着那人的眸慢慢变得犀利,不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可任凭在脑海里狂搜了一遍,仍是对这个人的面庞毫无印象。
到底在哪里听过这声音?
那人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被打量,就那样大大方方在某人的注视中取了腕上念珠,轻捻着,嘴里也不知轻念着什么。
被他突然这样的举动惊了一下,笑三生只觉眉头一跳。
“你还信佛”这句话刚欲出口却又是被他接下来的举动吓的不轻,只见那人似乎只痒了,空着一只手挠着头顶,可挠着挠着,他就瞅着不对劲了。
那人头顶上一团乌黑的东西渐渐偏移了位置,『露』出下面光秃秃的头皮和排列的戒疤,那一团乌黑的东西分明就是个发套。
“黏固熨帖,童叟无欺。”那人看着手中的发套自顾念着,“小贩欺人,可恨可恨,如是我闻,此人当堕恶道。”
笑三生只觉嘴角这辈子都没这么抽过,虽心中已有了认定,嘴里还是问出了声,“你是和尚?”
闻言,和尚停下动作,秀目清眉下的朗俊容颜着实跟刚刚的形象很是不符,微含笑双手合十还礼,“和尚空缘,施主有礼。”
听到那两字,只觉晴天霹雳,笑三生维持着石化的表情,只觉这辈子都没这么被惊悚过。
定定看了那笑的跟仙似的人,差点一口气没回过来,“你就是空缘?”刚刚被热议着的青玄知名人物癫僧空缘?姓凤的现在疯找的人?
“阿弥陀佛。”他再次低头回礼。
记忆倏地一瞬回笼,是了,那日他在桥下船上,听着他和柳梦留的对话,『乱』世之局,青玄定格,不就是从这个和尚嘴里爆出的?
醉今生,该死的那和尚那天不就是喝着醉今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