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梦。
早晨起来梳洗完毕,无视镜中绿檀数次欲言又止的神情,奇异的,冉有心中一片平静。
昨晚说要和她一起的人男子并没有出现,刚刚四大来传了话,阿水正被一见要事耽搁了,本令四大来相陪,可她拒绝了。
心里清楚,太皇太后本意也只是要单独见她的。
只带了绿檀,二人便跟着来带路的嬷嬷出发了。
一路曲径回廊,进了太皇太后的礼佛小院,绿檀被那老人心腹一句“太皇太后不喜被扰”挡在殿外,冉有心中清明,吩咐绿檀在外候着,便跟着老嬷嬷进至内殿。
至此,声声木鱼也渐渐清晰了起来。
老人背对着她,似不觉身后有人。
冉有只是略一停顿,随即也不说话,静静立在一旁。
倒是领着她进来的心腹嬷嬷打量了她一眼,见她没有出声道安的样子眼中划过一抹深『色』,看了那兀自敲着木鱼的老人一眼,也默默退在了一旁。
约过了盏茶时间,木鱼戛然而止。
“民女冉有,见过太皇太后。”
老人一身华服,满头银鬓梳的一丝不苟,似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搭嬷嬷相扶的手,慢慢起身。直至落座,隐含着威严的话才不愠不喜的落下。
“起身吧。”
冉有一直弯折的腰这才直起,她没叫她坐,她自然是站着。
老人只是喝着茶,也不问话。
她站在那,也不出声。
又如此安静了会。
“你可知,哀家今日叫你来所为何事?”
“大抵,是知道的。”
许是女子的变化太过之大,老太后微眯着眼打量过去,不过才几日光景,当初连看她都面『露』怯意的人如今却是一副脱胎换骨的不卑不亢。
历经沧桑的眸只是略一停顿,想起那晚下人向她汇报之事,语气微微凝着一丝威严。
“倒是说说。”
冉有决定来此,已是想好了所有结果,微抬眸,迎上座上老人几多探寻防备的眸,心下一笑,微涩。
阿水,我能为你做的,便只能是如此了。
“皇上待我如友,数月承蒙照料,奉若上宾,如今民女身已大好,自不敢多有叨扰,今来此,亦是先向太皇太后预告辞行,奈何大恩难报,民女只盼待圣上生歆容民女道一声福聊表感激之情,亦算了却一桩心愿。”
似一点也不意外她说出这些话,有些话二人虽从没摆在明面上说,可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她若是赖着不走,倒是有些不识时务了。
她要等到殇儿生歆走便那时走吧,也不过是几日光景了,也不怕她能翻出什么天来。老人家心中微已思量,她担心的倒是另一件事。
“皇帝可知你离开的事?”
“近来国事繁重,又因着我的事也不得好眠,生歆本是喜事,在那之前便不说了罢,那时宴后民女留书一封就当是辞行吧。”
老太后点点头,为她的懂分寸,毕竟自家孙儿对她的在意,她是真真儿看在眼底的。那时群臣之女献艺,差个人护她暗中离开也不是难事。
“离开后,可有去处?”
哪里听不出话里含义,冉有点点头,“皇上曾说起民女本是青玄人,出宫后如无意外,应是回青玄看看。”
老太后还想再问什么,一道微带委屈的声音横生『插』了进来——“外婆这是不亲幽儿了么?”
话落,眼前只觉一抹绯红飘过,再看,兮幽已嘟着嘴缠着老人的手晃啊晃的。
“又说的什么混话,叫人看笑话。”
老人虽是板着脸,可眼里透『露』的慈爱却不完全不像方才对着她时。
“才没有呢,今儿个想来给外婆请安的,可谁知外面的奴才拦着不让进,外婆连亲外孙女儿都晾在一边和冉有说悄悄话,这不是不亲幽儿是什么?”
老人微浊的眼中似有隐光一现,这才睥了眼一旁站的稍远的女子,也只是一瞬,视线重新落在颤着自己手臂的囡儿,话也柔了几分。
“平时也不见你时时往这边蹦跶,哀家可是连个说话解闷儿的人都没有,难得人家冉有姑娘念着哀家过来看望,你这小丫头倒先来耍起赖了。”
见被拆穿,兮幽也无半分尴尬,索『性』拉着一旁的冉有就要往外走,“外婆,人家都陪您唠了这么久了该换了我了吧?这小妮子前阵子还欠我好多债没还呢,我啊,是来要债的。”
“你这丫头——”
老人无奈摇摇头,看冉有回头看了她一眼,似有些为难,摆摆手,“罢了,这丫头被我惯坏了,冉有姑娘多担待些。”
“冉有惶恐。”还想说些什么便被兮幽拉着拖了出去,“外婆,我们走了,兮幽下次再来看您。”
老嬷嬷看着那远去的二人,当然知道这兮幽郡主突然来此的原因,略有忧心,“太——”
“你也看见了不是么,那个女子,哀家确实容不得。”
帝王有情,是大忌……
绿檀好不容易盼着自家姑娘完好无损的出来,刚想迎上去,便被那郡主硬生生的一句“滚开”吓的震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