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以为自己会是个例外,在后悔之外。
谁都以为拥有的感情也是个例外,在变淡之外。
谁都以为恋爱的对象刚巧也是个例外,在改变之外。
然而最终发现,除了改变,一切都在改变,无一例外。
………………
闻老爷子英气的剑眉一竖,“慌慌张张的,成什么体统,什么飞机出……事……”
话音未落,他突然脸色一变,轰身起身,双手扶着书桌,身体摇晃了好几下才站定。
闻老爷子颤栗着嗓子,嘴角无意识的张了半晌才勉强出声问道:“确定是……”是慕淮叶乘坐的?
闻老爷子从来没有如此恐慌过,那种忽然之间的失去,让他开始害怕,害怕所有不好的预感都成了真。
明明二十分钟前,那个男人还站在他眼前质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说不要他,就不要了,他还没有告诉他,他就在一分钟前决定了,他会继续与他保持着从前的关系。
他还没有告诉他,他是不一样的,他已经决定留下他,留在身边一辈子,他还没告诉他,他怎么敢死。
他怎么能死!
助理看着闻老爷子好像瞬间就老了十几岁,他从来泰然自若,波澜不惊的脸上,此刻布满了惶恐不安和明显的惊慌失措。
他只得稳住心神,上前走了两步才缓缓开口,把他知道的事情说了一遍:“香港救援队发五分钟之前过来的消息,我马上打电话证实了,确实是……我们的私人飞机……飞机坠毁在香港的一个农村小山头……他们联系我们这边的人协助处理,最重要的是……认……尸……因为乘客身上没有任何有效证件……证明他的身份……”
助理哽咽着喉咙,说到最后几乎泪崩。
助理跟着闻老爷子混迹政界多年,他已经养成了一副铁石心肠,可他还是不能接受刚刚被他送上飞机的那个温润如玉的英俊男人就这样消失了的事实。
书房里的空气都凝结成了冰渣,又冷又硬,两人都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能自拔。
闻老爷子颓废的跌坐在太师椅上,双手紧握成拳,牙齿上下碰撞着发出滴滴哒哒的声音,异常刺耳。
不,他是不会去的,慕淮叶怎么可能舍得先他一步走,一定是那里搞错了,毕竟那个人不是没有任何身份证明吗?
他颤抖的手指按响了书桌上的座机:“柯南郁,进来!”
“好的。”柯南郁被电话里老爷子少有的情绪波动惊了一秒,然后丢下手里的工作,小跑着进了书房。
闻老爷子书房的门少有的大开,他站在门口顿了一下,就直接走了进去,在书桌两步远的地方停下,恭敬道:“老爷。”
闻老爷子冷冽的嗓音中不带一丝一毫的温度,“马上派人去调查私机的飞行情况,中间有没有经停……马上……安排机师……我要飞香港。”
原本一直执拗的不肯相信的男人,突然有些怕了,他怕如果那个人真的是慕淮叶,他一个人躺在那里无依无靠……
一个人孤独的躺在那里,每个人都会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连离开都无人认领。
他不能让那个笑起来能温暖整个世界的男人,变得如此不堪。
他闻建国看上的人,绝不能走得如此受辱。
经过了短暂的理智出走,闻老爷子现在想马上走到慕淮叶的面前,把他拥在怀中,告诉他不要怕,他来了,他会一直陪着他。
这一刻,闻老爷子的脑袋里没有他的政治生涯,没有他高高在上的形象,他只想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他身边。
他更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意外,其实慕淮叶根本就没有登机。
也许飞机上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慕淮叶。
一行人行色匆匆的赶到香港警察局,闻老爷子没有下车,助理下去代表他签了字,办理了相关的确认手述,开车去了警察局给的医院地址。
如果是一般人,出了事故连进停尸房的资格都没有,医院会直接开具死亡证明,让殡仪馆拖走。
家属到了,只用认尸,签字,付钱,然后领走一捧白灰。
这就是一个人最后的归属,不管你生前是何等艰辛,亦或者活得如何风光体面,最后也难逃一捧白灰的命运。
什么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都是瞎扯蛋,伤心的永远是你的至亲,于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毫无干系。
这个世界太大了,每天都有人在离开,不停的离开。
听说离开的是一个好人,至多也就得到一声叹息:走得可惜了。
听说离开的人是一个罪孽深重的人,至多也就是唏嘘不已: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仅此而已。
助理坐在副驾驶上,双眼愣神的看着车窗外一一掠过的风景,心有凄凄的想着关于生命,关于人性的话题。
他们到医院时,医院好像已经提前接收到了通知,今天接收回来做美容化妆的男人在内地有着了不起的家世,所以为他缝合伤口的医生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医生。
经过他们之手的慕淮叶静静的躺在冰棺里,依然英俊潇洒,相貌堂堂,安祥得好像只是睡着了。
闻老爷子一手扶着墙,亦步亦趋的靠近那个沉睡中的男人,生怕惊醒他,又怕怎么也惊不醒他。
双手颤巍巍的放在冰冷的冰棺玻璃上,心却比冰棺里的温度还冷上几分。
闻老爷子无力的挥退房间里所有的人,一个人颓然的跪在冰棺前,双眼定定的看着里面躺着的一动不动不响不闻不问的男人,眼终于承受不了泪珠的重量,滴落在洁白无瑕的地板上,清脆的嘀嗒声让他的身体抖了一下。
慕淮叶,只要你醒过来,只要你醒过来我什么都给你,只要你要的,我都给你。
他轻轻的推开冰棺盖,大手牵上那只已经僵硬的手,轻声质问道,“慕淮叶,你是故意的吗?在我知道放不下你的时候,你先放下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