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房门被小心的关闭之后,卢子豪赶忙撩袍拜倒在地上,随后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
“母亲,孩儿来跟您见礼了!”
眼看着跪倒在地的卢子豪,徐暮雨的心里却感到一阵阵的凄凉。这天下还有什么事情是骨肉相见却不能相认更痛苦的吗?能够看到分别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在金銮殿上成为进士,徐暮雨这辈子已经毫无遗憾了。
“人与人之间的羁绊……还真是奇妙啊!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之后,自己还有一段这么开心的日子。回想起十几年前的那个不堪回忆的场景,徐暮雨就觉得,这好像是昨日才发生的事情一般!”
“那一年,还在辰州的卢溪老家务农的徐暮雨被家人卖给了一位过路的游方琴师作妻子,代价则是半匹麻布。彼时……她的名字还是麻四娘。就这样,懵懂无知的她就跟着自己只见过一次的丈夫离开了辰州,随后过着四处流浪,颠沛流离的生活……”
“麻四娘曾梦想过自己的丈夫会善待她。不过很可惜,她这个仅用了半匹麻布换来的妻子根本就不会得到善待。她就这样跟着那个男人四处流浪,很快……就学会了在酒肆卖唱,在街边弹琴,甚至……偶尔自己的丈夫在赌档里输了个精光,她还要被押给旁人卖身抵债……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直到她有了身孕,生下了儿子之后,依旧没有改变……”
不过即便如此,聪明的麻四娘从丈夫那里学了一手出色的琴技。就在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要如此的时候,这种颠沛流离的日子终究还是在画上了一个句号。那一年自己的丈夫又一次在外面欠下了巨债。本想故技重施押妻儿抵债的丈夫却被债主失手打死。走投无路的麻四娘本想带着儿子回到辰州老家求亲人收留。可是,就在走投无路的时候,麻四娘却意外的遇到了自己儿时的玩伴……麻九姑!
……
“九姑你也离开卢溪啦!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嗨,不过是为了混上一口饱饭罢了!四娘,这便是你的孩子吗?对了,你丈夫呢?”
“唉,别提了……生了一场大病,没挺过来!”
看到九姑给自己儿子递过了一个蒸饼,麻四娘强忍着自己的饿意,拉着孩子给对方道了声谢,随后才嘱咐儿子慢些吃!
只可惜,她想给自己留些颜面的想法却并没有被儿子领会。自己的儿子几乎是一整个把那个蒸饼塞进嘴里的。麻九姑看在眼里,却并没有说破。
……
就这样!麻四娘在昔日同乡的介绍下总算是过了几天安稳的日子。后来,麻四娘听说又临近州县的官府招募乐妓。她便辞别了麻九姑前去应招。凭着一手过硬的琴技,她得到了卢知州的青睐。成为了知州府上一位专司琴艺的婢女。
卢知州是蜀中大族的大家子弟。只因为在外出仕,他已然有许久没有回过嘉州了。就连卢知州唯一的儿子卢子豪,也从来没有去过嘉州。
眼瞅着南唐的国运一日日的衰败了下去。审时度势的卢知州不由的产生了挂印辞官的念头。那一年,卢知州得了家中传来的信息,言及家母重病。卢知州就以此为借口向南唐朝廷请辞。随后带着一家老小以及麻四娘母子等一干下人坐上了返回蜀中的船只。当卢家大小行至半途之时,却意外的遇上了一伙落草为贼的官兵。这些人见卢家多是女子于幼童,便起了歹心。卢家一家老小就这样尽数死在了回家的途中。
麻四娘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贼人的刀下逃脱的。当她被自己的孩子从地上推醒的时候,那些贼人已经将钱财尽数搜罗。只余下了卢家的一地尸身。
“娘,人都死了!都死了!咱们以后……该怎么办啊!呜……”
看着这犹如人间地狱一样的场景。麻四娘的心已经彻底死了。她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好不容易才在卢官人的府上寻到了一份可以谋生的差事。可现在,却被一群盗匪全都给毁了。
“这乱世,连卢知州这样的官宦都命如草芥!我麻四娘一个弱女子,却又该如何是好!”
麻四娘挣扎着,想要替卢知州一家三口收敛尸首,以报答卢家的知遇之恩。就在她跟儿子一起挪动着卢家小少爷的尸首之时,突然之间,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儿啊!娘……想跟你商量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