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冒犯了。”这墨家弟子连忙告罪一声。
不过,他仍忍不住好奇道:“苏公子如何知道他们是后周的人?”
苏澈一笑,“墨家虽有规矩,却更务实,任侠之风,不拘小节。即便是礼仪场合,穿着亦是随意,像那般刻意追求华美的绸缎,是不会穿的。
而且,墨家子弟常年习武,或是锻造机关,皮肤断不会那般白皙。他们口中直言梁国覆灭,所以不是梁人,又直称燕国,所以也不会是燕国人。”
听了这话,这墨家弟子不由面带笑意,显然对于苏澈对墨家的评价,他很是受用。
苏澈见此,心中微微一笑。
事实上,除他所说之外,墨家规矩里便有勤俭一说,所以像那种华美的衣衫,轻易是不会穿的。更何况,那等华美衣衫,皆是达官显贵,富庶子弟最爱,价值不菲。
再者,这里是墨家总院,机关城中,墨家人也不会做出方才那般拦路的举动。
“找我的,只有方大师?”苏澈问道。
边上,那墨家弟子一愣,然后点头,犹豫片刻,才道,“方大师虽是执拗脾气,但人品极好,苏公子莫要紧张。”
苏澈点头。
两人无话,不多会儿,那中心大殿便在眼前。
墨家那弟子朝前伸手指了指,脚步便停了。
“你不过去?”苏澈问了句。
对方摇了摇头,便走开了。
苏澈左右看了眼,这边未见有巡守弟子经过,而面前大殿周围,也看不到放哨值守之人。
他想了想,抬脚便朝前过去。
说是青铜大殿,当然不是由青铜浇筑而成,只是比寻常居所要高大,青砖黛瓦色调太冷,而风格过于周正,就如冰冷的青铜器物一般。
苏澈敲了敲门,门后很快传来脚步声,伴随着几声低咳,里面的人走近了。
他朝后退了半步,安静等待。
吱呀,
门开了。
披着一件棉衣,面色有些虚弱,不掩苍老的方不同出现在苏澈面前。他下意识抬了抬手,似是不适应外面的阳光,而哪怕,清晨的阳光并不强烈,反倒是一阵冷风吹过,让他一下缩了缩身子。
苏澈看着面前这个不算陌生的老人,相比数年前大行寺见的那一面,对方此时更老了,也更像是个老人。
眼里看不见当初即便是面对自己父亲,都有的锐利,和面对六扇门捕头时那般隐有的傲然。现在,对方眼中有的,只有疲惫。
“晚辈苏澈,见过前辈。”苏澈抱了抱拳。
“进来吧。”方不同看了眼苏澈,转身让了让。
苏澈走进去。
而方不同在回头关门时,眼中的疲色却全然消失,眼神一沉之间,如同陷入某种深思。
他见过苏澈,在几年前的大行寺佛子礼上。哪怕当时所有的注意力只在苏定远身上,对彼时的那个小孩子并不在意,可如今,当方才见到对方的第一眼,所有有关对方的回忆便一下涌现出来。
关于彼时的那个小孩子的印象,也都重新浮于眼前,跟此时这个已有明显变化的人重合到了一处。
那双清澈却隐有倔强的眸子,就如当时在大行寺见到的一模一样。
苏澈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方不同不知道,哪怕关于对方的很多事情,他都已经听说。
他只是从方才一眼所见的对方的眼神里知道,这还是当年的那个人。
方不同有些没来由的欣慰,却也有些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