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能够消融一切的业火,明明是感之温暖的佛光,此刻却给人无尽寒意。
一尺,佛光离体一尺。
而佛光之后,则是如鎏金般的身躯。
至臻首座一改原本矮小干瘦的身形,此时身足九尺,金光湛湛,面带微笑间,就如普度众生的佛陀一般。
四下诸人都是第一次见这金身之功,在先前那让人心底发寒、浑身一紧的剑气消失在佛光之中,根本连这金身都碰不到的时候,他们已然知晓,这位至臻首座为何会被人称为‘最硬的石头’。
他就像是磐石,又像是一座青山,没有人能够打破他的护体。这是看到这,那些江湖人心底一下冒出的想法。
至于朝廷那边的锦衣卫一众,更是松了口气。
连输两场,不得不说,对他们心气的确有所影响,他们可是朝廷的人啊,怎么能输给这些江湖人?
而现在,终于能赢一场了,还是这般压倒性的胜利,这自然令人高兴。
皇甫靖静静看着,眼中也浮现笑意。
至臻首座是成名强者,更是一代宗师,就算台上的人是被督主看好的武道奇才颜玉书,也不可能是其对手。
甚至,就算是此间那些大修行联手,在至臻首座内力耗尽之前,也不可能破去他的金身护体。
皇甫靖有这个自信。
一旁,陆天修面色沉重地看着,他当然希望朝廷获胜,只不过,这般本就不对等、不公平的比试,着实没有看下去的必要。
一个是年纪二十许,经历尚轻,破境没多久的后辈,究竟要身怀何等神功,拥有何等天赋,才能打败一个数十年前便破境的宗师级存在?
陆天修根本不用多想。
神功秘籍不是街上的大白菜,谁都有机会得到。便是江湖排名前十的内功,其中都不全然是神功之属,由此可见这等功法的珍贵。
再者,《罗汉金身》是菩提寺传承绝学,虽非神功,亦是佛门古之传承,在当世外道硬功之中足可排进前三。
就算是被誉为当世横练功夫第一的罗网大统领秦山河,所修习的《外甲黄金锁》,都比之逊色一筹。
世上不是没有专破横练、金身这等护体硬功的武学,但自是极少,更别说是面对至臻首座这等修为的宗师。
所以,陆天修已然看到了此战的结果,就算是只分高下,那颜玉书也不可能获胜。毕竟,连那佛光都打不穿,更别说是摸到至臻首座了。
身边,已然压下伤势的凭虚仙子亦是神情淡淡,菩提寺的那些修行和尚,多是修行外功,一身气血旺盛,最得练‘采阳补阴’功法的人喜欢,比如极乐庙的那些女人。
但菩提寺山门所在人尽皆知,普通人上山下山倒是容易,可要是江湖人,恐怕连山道都登不上去。
无他,只是山上那传承数百年而澎湃不散,隐隐笼罩的气血之力,就足以压制他们寸步难行。这就像是「神桥」之境勾连的天地之力那般,既看似虚无缥缈,却又能清晰感知到它的存在。
且只针对江湖人,对女子更成压制。
如今演武场上的这老和尚,一身气血在凭虚仙子眼里就如滚滚狼烟一般,比夜里的烟花还要刺眼。得亏她现在没跟对方交手,否则怕只是感这气息,身子就先软了三分。
她心中冷笑,若是极乐庙的那些女人在场,恐怕就这么看重,现在也早就湿了身子。
至于场上的胜负,还用多想?
……
“玉姑娘怕是…”叶青玄有些担忧地说了句,但也知现在说这个未免不好,所以及时止住。
秦凡看着场上,皱眉道:“先前那针线上所携剑气,只是感之便觉锋芒刺目,可还是未能破开那护体佛光。这至臻首座,的确棘手。”
他这话还是收敛了说的,事实上,明眼人自是能看出,现在胜负几乎明朗,若没有与至臻首座这护体金身一较高低的武学,怕是连继续的必要都没有了。
如此这般消耗下去,只是在浪费真气,甚至还可能会受伤。
“那佛光是菩提寺以气血之力显化的业火,消融真气越强而此火越盛,若是人触碰,不吝于被烈焰烧灼,更会如阴煞一般侵袭体内。”江令寒沉声道:“此虽为比试,却不是生死相斗,况且咱们已胜两场,无需这般坚持。”
季子裳也是点点头,看向一旁的苏澈。
无论是他还是江令寒等人,自是想全胜的,但正如秦凡话中意思,如果连那护体佛光都突破不了,自然不必如此坚持。
毕竟,先前剑气被佛光无声消融,大家也都看在眼里,稍有不慎,便会受伤,而谁也不知道那至臻首座是否还有别的手段。
看着季子裳等人神情中的担心,苏澈微微一笑,“她不是喜欢涉险的人,在她没有放弃的时候,心里已然是想好了对策。或者,也是有应对的自信。”
季子裳见他都这么说,虽然还是皱了下眉,但也没再劝。
他想到了当初在梁州城时,他们己方人都被场上那人耍的团团转,最后都以失败而落幕,那的确是个运筹帷幄的人。
不,季子裳想着,下意识看了眼身边的人,不只是她,还有苏澈,他们都是一类人。
苏澈虽欲传音去问询玉沁打算,但又想此举难免会让她分心,而且看她如今神情自若,该是心中另有计较。
更何况,玉沁所学武功无数,其中不乏各派绝学,更有《无生玉录》这等神功傍身。她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如今既在坚持,他当然会相信对方。
……
看似过了许久,其实也不过在几息之间。
玉沁能听到演武场外,其他人的话,包括苏澈所说的,她也能听到,心里,有些笑意,有些欣慰。
旁人觉得自己是在逞强,他却知自己心有考量。
如今已然可称两心同,如何不让她感到开心呢?
针线已经断了,而事实上,在《观潮剑气》的修行上,她与苏澈选择了不同的路,也各有造诣,而现在,自己的领悟,仅用出剑气,恐怕还真不一定能破开对面那老和尚的护体金身。
即便能打破那佛光,也要耗费太多真气,倒不如,用更为省力的办法。
玉沁想着,抬起手,看着手上,白净的指间,隐有荧光闪烁,阳光下,如浮光掠动,好似夜里萤火,亦如冰屑。
只是想要赢的话,可能就会暴露《无生玉录》的存在。或许其他人看不出来,但对面的老和尚是菩提寺的首座,还差点当上主持,他的见识要远超众人,未尝不会察觉。
玉沁犹豫片刻,眨眼间,眼中已然坚定下来。
以自己如今的修为,再加上苏澈,两人联手,在这江湖中,在这天下间,能拦住他们的人一只手都能数过来,也不过是几个老家伙罢了。
那么,即便暴露出《无生玉录》这部魔功,自己又非当年的无生老祖那般损害各派利益,想要号令江湖,想来是不至于受众人围攻的。
况且,这只是最坏的打算。
玉沁这般想罢,心情已经完全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