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头,即将掉落的眼泪被我装回了眼眶,马车好似在旷野之中疾速奔跑,我不敢回头看,脑海里却突然迸出一个问题,如果时桀逃不出来,他会怎么嘱咐这两个手下?会怎么安置我?
我从未有过像此刻这般对自己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挫败感,不管身为令仪的我,还是身为阿言的我,都过于依附别人,我始终无法突破某种束缚,将命运的主动权交付在自己的手上。
如果,这一次,我还有生的希望,我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我一定要重新规划自己的未来,我要把握自己的人生。
不知颠簸了多久,在我觉得五脏六腑都快要经受不住这样急速奔跑的时候,车速终于有所缓减,我撩开窗帘,但见外头漆黑的天色之间好似迎来了一缕光亮。
“姑娘,”待马车平稳之后,外头时桀的两名手下给我递了一些干粮进来,说道,“暂且休息一下,再过两个时辰,待到了花楠镇,我们就可以在那里等大皇子前来会合了。”
我不语,只是一口水就着一口馒头吞咽,想要活下去重新开始生活,至少得保持充沛的体力,所以,当吃饱喝足,马车继续前行的时候,我整理了下自己,倒在马车之上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之前从来不敢想像,我能在这种环境下入睡,虽然颠簸会惊醒我,但是平缓过后我就会得以修复,能获得短暂的睡眠,这好过睁着眼胡思乱想。
当曙辉渗入车厢不久之后,奔跑了整晚的马车终于停了下来,我强压着腹内翻江倒海的感觉,下了马车。
双膝泛软,身体晕乎,但随着一口清凉的空气汲入心肺,令我全身一颤,精神百倍。
“两位,大皇子有没有说过最晚什么时候会到达此地?”
这两个人相互对视之后,一个年长一点的回答道:“越晚说明……大皇子能逃脱钧州的可能性越发的小。”
这个道理我自然是懂的,我不管时桀能否成功顺利登上皇位,但我终归不希望他在这场斗争中丧命,我希望他能活着,不管他曾经如何让我失望过,也不管他是否在继续骗我,甚至想控制我,我仍是希望他能活下来的。
年少情意,即使多有苦涩,那也是我曾经无比留恋的春天,有过阳光明媚,有过煦风细雨,感受过枝头绽满春蕾的喜悦和希望,是四季伊始,也是人生最初的执念。
我觅得一处矮坡,一直眺望南面,直到马蹄声声响起,黄沙滚滚四起,我见到身着铠甲,驾着汗血宝马的时桀领着一支只余几十名残兵的队伍悲壮地奔赴而来。
我长吁一口气,他虽然一身狼狈,但终究是活了下来。
“令仪!”
勒住了僵绳,下了马,我见他手肘上裹着纱布,身上皆是血痕,问道:“你受伤了?”
那张不论何时都保持着张扬的绝美无伦的脸,此时只剩下懊脑不甘和愤恨屈辱,他对我勉强一笑,说道:“无妨,只是皮外伤。”
我本来还想问他一些钧州的情况,可是看他这般模样也就不忍在他伤口上洒盐,只道:“我们是继续赶路,还是要在此稍作停留?”
时桀抬头望了望南方,此时碧空无云,澄蓝如镜,南韩的秀丽江山就在他的脚下,他曾是最有可能统一这万里江山的人,他是皇室的嫡长子,他谋划多年最终无果,从此不但要离乡背井寄人篱下,还要沦为南韩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