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蛤蟆不理睬傻子,他自顾自说道:“实际上不光是戏曲可以成戏精,或者说,实际上戏曲所化作的戏精很少见,最多的是诗词所化作的精怪,一旦一首曾被广泛流传的诗词要被人彻底遗忘,它便会化作精怪。”
“而此类精怪在历史上最有名的却不是诗词或者戏曲,是一首琴曲!”
王七麟一拍大腿说道:“《广陵散》!”
谢蛤蟆欣慰的抚须微笑:“无量天尊,七爷现在见识不可谓不凡呀。”
“不可谓不凡,这不还是凡?”胖五一忽然说道。
谢蛤蟆给他脑门上来了一巴掌:“无量天尊,这时候你倒是有学问了。”
王七麟问道:“如果按照道爷所说,这玩意儿就是一个戏精,那怎么处理?”
谢蛤蟆笑道:“很简单,只要找戏班子听戏精唱的那出戏,把它再给唱出来就行了,这样戏精便会消散。”
“高人,诸位是高人,诸位这是高见呀。”楼梯口上冒出一颗脑袋。
沉一一激动差点抡伏魔杖把他当地鼠给打了。
他们人多,没有这么大的包间,所以他们包下了二楼,结果一时没注意,楼梯口竟然有人在偷听。
王七麟一甩头,五鬼一挥手,墙壁上猛的钻出来两个黑衣人将他给提了上来。
五鬼再挥手,两个黑衣人要离开。
王七麟喝道:“慢着,五鬼,让它们俩留下吧。”
五鬼一怔,问道:“怎么了?”
王七麟说道:“你这两个鬼阴气挺重的,它们在咱们就不那么热了。”
五鬼气的想要骂人。
他更生气的是一群人各自拿了自己的茶杯递给他那两个鬼,作势让它们给自己冰镇茶水……
被抓过来的人是个细眉大眼的中年汉子,这汉子见过世面,宠辱不惊。
他站在王七麟跟前客气的抱拳,道:“小人曹玉清给诸位高人见礼了,刚才不经意间听到高人们的高见,忍不住想要毛遂自荐,还望高人们海涵。”
王七麟盯着他问道:“你有什么目的?”
曹玉清叹了口气,忽然冲旁边的徐大挤了挤左眼并嘟了嘟嘴。
徐大猛的一激灵,当场炸了:“草你娘,你啥意思?”
曹玉清下意识往后退,随即苦笑道:“对不住,看来小人又犯了毛病……”
他本来在苦笑,苦笑中忽然嘴角往下耷拉、眼睛一眯,像是要哭。
王七麟见此便说道:“你脸出问题了!”
曹玉清惊骇的看着他说道:“高人年纪轻轻却火眼金睛、明察秋毫、洞若观火,小人不得不佩服……”
“少说这些大实话,直接回答我七爷的问题,你想干啥?”胖五一喝道。
曹玉清这么机灵一个人,被他这句话给整的愣是一时没能接上话。
他反应了一下,说道:“高人们请明鉴,小人也经营着一家戏班子,小人的戏班子同样遇上了事,这是刚才不小心听到你们高谈阔论,才得知小人是有眼不识泰山,先前竟然没看出诸位高人的深浅,实在是罪过罪过。”
说完这话他冲众人又是抱拳又是稽首,然后王七麟看到他起身的时候向自己偷偷挤挤眼,嘴巴蠕动了几下。
很像是给他使了个眼色,又用口语说了什么话。
但是看曹玉清的面容,却是表情正常。
五鬼硬邦邦的说道:“我们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了解你遇上了什么事,你另请高明吧。”
“等等,”王七麟摇头,他问曹玉清:“你也有一个戏班子?你们戏班子遇到了什么事?”
他看出曹玉清额头有点青色气息在摇曳,对方脸上不断做出的古怪表情肯定跟着缕青色气息有关。
这自然是诡事。
见百姓有诡事而不救人所难,这不是王七麟的风格。
再说,观风卫需要在锦官城里闹出动静来,以赢得老百姓的信任,从戏班子下手最合适,戏班子是最容易扩散消息的地方,这也是谢蛤蟆给他选了戏精案的原因之一。
听到王七麟询问,曹玉清大喜,赶紧说道:“诸位高人是这样的,我家戏班子也唱戏,可是拿手好戏却是鬼脸!”
蜀地人多信奉鬼神,却也不忌讳鬼神,许多事、许多东西会冠以鬼神称呼,就像二十多年前那位很厉害的戏班子班主,他便自称鬼面王。
而鬼脸有多个意思,曹玉清所说的鬼脸是变脸,只是变脸这次没有冲击力,所以有些不信邪的戏班子才会直接称之为鬼脸。
这曹玉清变脸本领很厉害,在锦官城里也是个角,常年在各大茶楼饭馆之间表演,有时候他们也接民间地主大户的活,比如地主大户们家里有红白喜事,或者哪个地方宗族有庆典,就会请他们去表演。
此次诡事便是出自这里。
就在前日夜里,他们接了锦官城旁边灌县中某大户的活计,这大户家里要嫁女儿,便让他们戏班子去表演。
曹玉清先带一批人过去扎戏台子,还有一批人慢慢悠悠的收拾戏服和乐器,一定要收拾对头了才出发,这不能出错。
可是这次就出错了。
第二批人赶到后,曹玉清带着弟子开始换戏服准备登台演出了。
戏服工具都没问题,唯独没了他的一套宝贝鬼脸!
变脸有四类,抹脸、吹脸、扯脸和运气变脸。
其中抹脸是将化妆油彩涂在脸的某一特定部位上,到时用手往脸上一抹,便可变成另外一种脸色。
吹脸是用了一些粉末状的化妆品,如金粉、墨粉、银粉等等。有的是在舞台的地面上摆一个很小的盒子,内装粉末,戏子们先唱戏,等到时机合适会将脸贴近盒子一吹,粉末扑在脸上,立即变成另一种颜色的脸。
这两种变脸的法子比较少用,常见的是扯脸。
不光抹脸还是吹脸,用的都是戏子们本来的面皮,它变幻不是很激烈,也不会变化很大。
扯脸不一样,它是事前将脸谱画在一张一张的绸子上,剪好,然后每张脸谱上都系一把丝线,再一张一张地贴在脸上,丝线则系在衣服的某一个顺手而又不引人注目的地方。
到时候随着剧情的进展,在舞蹈动作的掩护下,一张一张地将它扯下来,就像是有机关一样。
再就是运气变脸,能做到这点的是戏子中的高手,能凭借真气改变脸上颜色。
一般没有戏子能做到运气变脸,因为有这修为的人不屑去做戏子以逗人欢乐。
当然凡事有例外,人多了什么鸟都有,有些修士便愿意混迹市井、扮猪吃虎。
曹玉清不是这样的高手,他也能运气变脸,但只能全脸变三色,由红变白再由白变青。
这在戏台上用处不太大,只能用来表现戏中人的后怕。
他的拿手好戏是用机关鬼脸来变脸,而他所用这一套鬼脸是他从小拜师后苦练技艺又苦寻匠人才做成的,用他的话说整个锦官城就这一套:
一套鬼脸三十六张脸!
寻常会变脸的都是八张脸,能做到十六张脸的已经是高手,而他能变幻三十六张脸,这自然是高手中的高手。
他就靠这招,带着戏班子在锦官城内外吃的盆满钵满。
结果这次在灌县一户财主家里要登台表演了,他却发现这宝贝鬼脸不见了,可把他给吓坏了。
鬼脸平时是他最信得过的大弟子亲自看守背负,于是他问大弟子鬼脸哪去了。
大弟子一番琢磨,最后一拍额头说可能是他这次来灌县途中去解手,然后不小心把鬼脸箱子给丢在了解手地。
曹玉清差点被气死,但事情已经发生,他又快要登台了,便没有责备弟子,而是让这弟子赶紧去把鬼脸找回来。
鬼脸安然找回来,并且没有耽误事,因为曹玉清是压轴师傅,他的表演最后上场。
等他上场表演,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