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刻,她甚至有点能够理解那个假借工作为名,实际上却是想逃离这个家的她的爸爸。
无休止的无逻辑争论,咬文嚼字式地打击对方,迷之自信的领导地位,这些统统都是沟通的大忌,只会让其他的家庭成员越来越不想与这样的人交流。
而失去了交流,也就等同于是亲手斩断了彼此的联系。
如果不是受到血缘羁绊的牵制,常乐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在这样的环境里撑多久。
被自己深爱的人怀疑是如此难受,偏偏她又不能说出口。
她盯着自己的妈妈,说不失望那是假的,从这一刻起,她很清楚自己与妈妈之间多了一道肉眼不可见的鸿沟,连带着过去那般亲密的相依为命,在回忆中都多了些斑驳。
她最后深深地看了自己妈妈一眼,平静道:“我要去上学了。”
刚刚的大喊大叫显然也消耗掉常乐妈妈不少力气,她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神情有些疲倦,“去吧。”
只是不等常乐走出几步,她的声音又幽幽地从后方飘来,“这件事还没完,等你晚上放学以后我再找你谈谈。”
常乐的心里忽地升起一股烦躁感。
她紧咬着牙,强忍住自己也想摔东西的冲动,从喉咙深处里硬生生挤出一个“嗯”字来,接着她开始飞快地穿上校服外套,扯上书包,用脚连蹬两三下地穿好鞋子,刚要拉开大门,她妈妈的声音继续如蛆附骨地传进她的耳朵。
“等晚上你好好想想,直接把实话告诉我,知不知道?”
最后的那几个字,被常乐猛地一甩手拍在门内。
她在门外站着,刚想要喘上一大口气,大门就被她妈妈猛地推开,力道之大,差点撞到常乐的后腰。
“干什么啊?话没说完就摔门!你跟谁俩在这儿摔门呢!”
她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狭窄无人的楼道里,隐隐响起回声不说,更是惊动了对门家的邻居大爷。
邻居大爷瞧上去怕是年逾古稀,但是精神很好,腿脚也利索,常乐妈妈这一声吼把老人家吓了一跳,他开门一瞧这种情形,就知道是母女吵架,忍不住劝了一句,“有啥事好好说,咱别吵架啊,吵架解决不了问题。”
常乐的脸唰地一下就红透了。
那一瞬间,她感到格外地羞耻。
常乐妈妈在她身后含着歉意说道:“真对不住,我这声音太大,吵到您了吧?”
邻居大爷乐呵呵地摆了摆手,还没等他再说些什么,常乐猛地弯腰说了声“对不起”,就匆匆下楼去了。
“哎,你这孩子——”
“孩子这不挺好的吗?别总说她啦!”
“您不知道……”
后边的话,常乐就都没听到了。
她跑的飞快,到了最后几个台阶的时候脚下没能踩稳,身形一歪,差点就要后仰栽倒,好在她反应迅速,两只手一起猛地抓住扶梯把手,这才避免了悲剧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