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也说不好自己这是怎么了,毕竟这样当着其他人的面儿哭泣实在太过于丢脸,是她从前想都没想过的场面。
其实她妈妈所讲的这些话都是有道理的,可就是这些道理,也不知具体是哪一句触到了她的软肋,就这样让她鼻头一酸。
“……你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好像我对你多重要似得,但其实也不是真的稀罕我。”
她小声地嘟囔着。
“你说什么?”常乐妈妈没有听清,瞪着眼睛询问道。
这只是她的下意识反应,并没有带上任何的感情色彩,但在常乐眼中却不是这样,她还以为对方这是在跟自己叫板,忍不住就大声回了一句,“我说你根本就不爱我,别装出一副假惺惺的样子了!”
她这句话一出口,让车内本就诡异的气氛变得更加凝重,司机师傅连大气都不敢喘,看准变灯,一脚油门就踩了下去,心中只有一个愿景:赶快把这对儿别扭的母女送到目的地,晚一步,他怕自己被殃及池鱼!
常乐妈妈在听到女儿莫名控诉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是懵的,她张了张嘴,还没等说些什么就恰好赶上司机师傅这一脚油门,害她在没有丝毫心理准备的前提下,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会不会开车?你这是要谋杀啊!”
司机师傅被她吼的一个机灵,立刻赔上笑脸,右脚微抬,放慢了车速。
常乐妈妈不解气地瞪他一眼,这才皱着眉头对自己抽噎的女儿道:“瞎说什么,我怎么就不爱你了?”
“那之前我跟你道歉,还说爱你,你都没什么反应的!”常乐控诉道。
“我不是……我也做的很好啊!”一提起这档子事,常乐妈妈依然有些害羞,别扭道,“再说了,爱不爱的非要靠嘴说才行啊?你没长眼睛吗?没长心吗?我在医院里不眠不休的照顾你多少天,这你还看不出来?”
常乐瘪着嘴,小声地嘀咕了几句什么,常乐妈妈不耐烦地轻“啧”一声,对她凶道:“你又在说什么呢?”
司机师傅听不下去,委婉劝道:“阿姨,你、你温柔着些说……”
只是他到底有些局外人乱打岔的嫌疑,常乐妈妈一个眼神甩过来,就让他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巴。
常乐没有注意到这一幕,她的全部思绪都停留在说还是不说上。
其实在她的心里有一个问题已经盘旋许久,是她这么多天以来一直想问却又找不到合适机会问出口的。
……手术的那一晚,她为什么没有问过她的意见就擅自同意推后时间?她知道那是为了救人,但为什么没有人在乎过她的想法?那位老人很着急,难道她就不着急吗?在手术室外苦苦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又有谁在乎过她有多么害怕?在事后她又为什么没能主动跟她解释过半句话呢?……
难道她看起来就是那样一个乐观到可以无视生死的人吗?
常乐垂下眼帘,没有让她的妈妈瞧清那其中所酝酿着的痛苦与纠结。
大概是因为太近距离地看到了死亡吧,虽然是一场荒诞的争夺战,但一想到或许她也曾有可能就那样来不及同任何人讲上半句话就离开这个世界,她到底还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