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虎闻言大惊,“父亲,何至于此?”
周端的次子周豹、三子周彪也跟着点头,“就是,父亲,何至于此?
周端瞪了三个儿子一眼,“你们懂个屁,老吕不敢动手,其实某也知道,就算动手又能怎样?仍逃不过一死,为父已经老了,死不足惜,我周家香火却不能自我而断,你们赶紧离开,有多远跑多远,记住,不要聚在一起,分散逃跑。”
见三个儿子仍要说话,周端眼睛一瞪,“啰嗦什么?快回去收拾,连夜出城,祸不及家人,老夫束手就擒,想必那张总戎不至于大索天下,搜捕你们。”
周端本来还心存侥幸,但今日张璟直接把拜访他的崔凡、史今二人下狱,周端便知道,这位总兵是铁了心要把灵州盐课整肃一清了。
既如此,他与吕循这两个恶事做尽的私盐贩子自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他本来是想鼓动吕循,大闹一番,也好趁乱让自己的三个儿子逃出庆阳府,但吕循胆气已夺,不敢动手,那也只能看造化了,哪怕自己这三个儿子至只跑掉一个,他周家香火就不至于绝了。
“快,不得迁延,快去。”周端踹了长子周虎一脚,一边催促。
与此同时,吕家,吕循也一样在催促自己的儿子离开,“你已娶妻,虽还未有子嗣,却也有家业在身,若能逃出生天,当以家业为重,抚养幼弟,为我吕家开枝散叶。”吕循有两个儿子,但次子还未成年,他这一家逃走,就比周家困难多了。
“你道为父为何不愿鱼死网破?”吕循脸色平静,“老夫若束手就擒,将家业双手奉上,那位张总戎若受,便不至于斩尽杀绝。可为父一旦举兵,与谋反何异?我吕家不复存矣!”
吕战张了张嘴,这才发现,自己想的真是太简单了!
“快去,连夜出城去吧,小心隐蔽,万不可暴露行踪。”吕循又嘱咐了吕战一句,他素知自己这个儿子,并无多少心计,虽不至于鲁莽冒失,但也没多少主意,胜在听话,因此吕循嘱咐道,“不可妄逞血气之勇,多听你妻子的,她是个明白人。”
吕战还在犹豫,被吕循喝骂了几句后,终于还是离开不提。
“总戎,果如总戎所料,吕家子与周家子昨夜子时,连夜离城。”第二天一早,亲兵来报。
张璟点点头,倒不是他神机妙算,而是防了一手,吕周二人若是不傻的话,就绝对不会铤而走险,将一家人都陷入死地之中,既如此,为自己的子女留一条后路,就是吕、周二人唯一的选择了。
“派人盯紧了。”张璟吩咐道,若是吕、周二人配合,放他们的子女一条生路自无不可,至于斩草除根之类的,还不至于。就算张璟张璟让他们闹腾,一群丧家之犬,又能闹出多大的动静来?以张璟的权势,又有什么好担忧的?
杀气腾腾的,反而不至于。
至于是不是罪有应得,自有有司处置,张璟又不是什么亲民官。
“继续盯着王成以及吕、周两家。”张璟吩咐道,他现在手上没多少可用的兵马,尽管吕循何周端看似已经束手就擒,还是那句话,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凡事小心谨慎点没什么不对的。
等樊青领着人来了,在做计较也不迟。
至于王成的靠山,张璟还怕他不跳出来呢,他处置不了,自然有能够处置的。朱祁镇这人心眼可不大,要是让他知道,这些镇守地方的中官一个个与当地官员勾结起来,沆瀣一气,致使民怨沸腾,到时候朱祁镇还能安然高座?
不过也说不准,朱祁镇这人,脑回路之清奇,实乃罕见!他做出什么倒行逆施的事儿来,都没什么好奇怪的。
两日后,樊青率领一千秦军来到庆阳府,王成得到消息后,顿时失了方寸,张璟调兵前来,明摆着是不打算扯皮了,想要快刀斩乱麻。
至于吕循和周端二人,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面对杀气腾腾的西军,他们心里也是不免忐忑,幸好早已准备好了后路,否则后果还真是不堪设想。
至于王斌,得到消息后,心里微微一沉,安边营他已经打算让出来了,算是退让一步,谁让他自己理亏,有好事就往前凑,有困难就往后缩,吃相过于难看。
张璟是总兵,整个延绥镇的军事皆由张璟一言而决,任命一个小小的把总而已,这在张璟的职权范围之内,他心里再不情愿,也只能认了。
不过王斌还是未曾想到,张璟的釜底抽薪会来的那么狠辣。你王斌不是拥兵自重嘛,我拼着分出一部分名义上的职权,也得把你这颗毒瘤给除掉!
向朝廷建议,分延绥镇为东西两路分守,就是张璟的反制。一旦朝廷通过了这项决议,庆阳卫就会同延安卫、绥德卫一般,成为普通的非实土卫、甚至屯田卫,一辈子在庆阳种地吧。还想分守西路,做梦吧。
可谓是完全斩断了王斌的前路。
王斌在王祯镇守延绥的时候,就想着东西分制,所以,一味的经营自己的为自己划分的西路防线,但此人却乏长远的战略眼光,只知道拥兵自重,却不知道从名分上为自己的谋划背书。
待延绥镇东、西两路分守成为定制,樊青一跃成为分守西路的左参将,王斌就只能老老实实的窝在庆阳卫之中了,还协守延绥,种好你庆阳卫的地吧,其他的就别痴心妄想了。
“本官已上书朝廷,延绥镇东西相距辽远,防御不周,有警则难以策应,分延绥为东西两路,自安边营至萌城为西路分守,本官已保奏你为左参将,分守西路,”张璟开门见山,“至于朝廷能不能采纳,本官不敢妄下决断,你且做准备吧,有备无患,省的措手不及。”
樊青闻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小人多谢总戎提携之恩,小人无以为报,当为总戎前驱,虽万死而不辞!”这一下子就把樊青从地方世职纳入到了朝廷中枢中去,说一句恩同再造也不为过。他这样的军汉素来直来直去,你既然把我当人看,我也甘愿供你驱策!
“都是为朝廷效命,”张璟哈哈一笑,“佥事起来吧,此事还不一定能成呢。”张璟不敢把话说的太满,虽然他清楚,此事八九不离十,朱祁镇巴不得分了他的权柄呢,只是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如今张璟自己把刀递给了朱祁镇,朱祁镇要是能放过这个机会才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