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中必定是有缘故的,张璟心里不由多了个心眼,不过,鉴于他对南直隶的了解程度甚至连个皮毛都没有,所以根本琢磨不透周礼的来意。
“走,过去看看。”张璟自然不会怠慢了这位内守备,说白了,南直隶的事儿是由内外守备以及他这个参赞机务同时做主的,所以,他与内外守备的关系该如何处理,对他而言是一个非常大的考验。
这么说吧,三者之间,拥有相同的职权,但所管的事务却又分工明确,在一些关乎南直隶根本的大事上,随着文官权势的上升,外守备的意见可以忽略不计,而内守备又缺乏必要的决断权,参赞机务文臣在很多事情上可以专断。
可是内守备的监督权又不是摆设,参赞机务文臣尽管又专断之权,可以把自己的意见单独呈报京师,但却不能不防着内守备随时随地的拖后腿行为。
内守备的确无法影响参赞机务文臣的决定,但他们可以向京师提出自己的意见。
到时候京师那边一看,哟,这是咋回事?这一内一外俩人的结果怎么南辕北辙,那到底该听谁的?
所以,有限度的搞好彼此间的关系,还是有必要的。
“咱家见过大司马。”
“见过老师傅。”
在路边的一间茶楼里,张璟与周礼互相见礼,算是认识了。
周礼四十多岁的样子,胖墩墩的,脸色总是带着笑容,倒是显得十分喜庆。当然,张璟要是真觉得这人是个喜庆人,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张璟自然是没这么天真的。
周礼也在暗暗打量张璟,对于张璟的名头,他也算是如雷贯耳了。朱祁镇复辟的第一天,这位就敢在朝堂上指着石亨、徐有贞的鼻子痛骂他们是国贼,这的确是骂的石、徐二人,但同时又不仅仅是骂的这俩人,何尝不是连朱祁镇都给骂了。
让人不得不佩服张璟的胆量。
之后,此人自知无法立足于朝堂之上,便自请外任,于延绥镇修筑边墙,整顿防务,大胜毛里孩,已尽显名将之姿!
可惜,刚刚取得了一点成绩,就被召回京师,然后就被任命为南京兵部尚书,这个任命还真不好说是好是坏,以此时文武之间的态势来看,张璟以武转文,倒是好事。但南京是什么地方?当了这么多年留都,被赶到南京的官员,有几个能够回到京师,那个权力中枢的?
周礼感叹,张璟小小年纪,便取得了不俗的成就,可惜却被发配到了南京,这辈子怕是得在南京终老了。
当然,张璟前途如何,他才懒得关心,只不过是切身体会,有感而发罢了。
他当年在司礼监干的好好的,不也稀里糊涂的就被发配到南京来了么,这都十年了,万岁爷怕是早就忘了还有他周礼这一号人了。
“大司马雄姿英发,果然是英雄年少!”二人落座后,周礼笑呵呵的称赞了张璟一句,算是打开话题。
“老师傅谬赞了,”张璟拱拱手,“乘势而为罢了,不敢称英雄。”
“哈哈,大司马过谦了,”周礼笑道,“咱家可是听闻,大司马镇守延绥时,接连大捷,让北虏闻风丧胆,若如此都称不得英雄,这满朝上下,还有谁有资格?”
面对周礼红果果的捧杀,张璟哪里会上当,自然是连道不敢,老师傅夸奖。
二人说了半天的车轱辘话,终究还是周礼先绷不住了,张璟来南京任参赞机务兵部尚书的主要任务,他自然是知道的。
正因为知道,所以周礼心里才有些不踏实。观张璟此人,绝对是雷厉风行、认准了便绝不回头的性子,这种一根筋的人其实是最难对付的。
这种人意志力十分坚定,决定的事情,轻易不会改弦易辙,自己的奉承话非但不会拉近彼此间的关系,有时候反而会适得其反,周礼心中心思电转,张璟这样的人别看年轻,可不好糊弄,更别说张璟是从边镇出来的边帅,军中那点事儿岂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不知大司马何日有暇,”周礼跟张璟寒暄几句后,对张璟做出邀约,“这京城上下的官员、商人多有仰慕大司马者,不知大司马肯赏光否?”
张璟心中一动,若是没事的话,这阉人肯定不会巴巴的来巴结自己,那么,什么事儿能让这阉人如此?
“老师傅言重了,老师傅相邀,某岂有推脱之理?”张璟笑道,管他是龙潭还是虎穴,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如此甚好,甚好,”周礼哈哈一笑,“三日后正巧是上巳节,咱家午时在秦淮河畔的兰园宴请大司马。”
“如此某准时前往。”张璟笑呵呵的应了。
二人告辞后,张璟继续安步当车,饶有兴致的看着热闹的街道,行人如织,甚至比京师都要繁华几分。
周礼见张璟的身影隐在人群中后,却并不急着离开,眉头微皱,脸色颇有些沉重,不大功夫,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来到包厢中,径直坐下后,对周礼说道:“老师傅可是担心此人?”
周礼点点头,“胡掌柜,此人年纪轻轻,便战功卓着,绝不能小觑啊。”
“扬州之事可有安置?”周礼接着问道。
此人姓胡,名同亨,乃是逐渐崛起的徽商之领袖,山陕商人此时在扬州的日子并不好过,虽然他们最先凭借地理优势,在开中制中占得先机,成为盐商这一群体的主要构成。但随着徽商的崛起,他们的日子可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