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三娘,我们每个月真的有月例银子吗?”一起吃饭的时候,几个小丫头再次七嘴八舌的问开了,主要是不敢想,什么时候她们这样的人也能被主家看重了?
其他的不说,在周家这七八年的时间中,期间有多少姐妹因为受不了那种暗无天日的日子而命丧黄泉?她们这些活下来的,只不过是承受能力更大一些罢了,或者说还没来得及去死……
见惯了主家不拿自己这种人当人看,如今张璟如此厚待她们,就连不甚可口的饭菜,吃起来都香甜了许多。
“有,真的有,”韦三娘不厌其烦的回答着小丫头们的话,多年的相处,大家的感情自然不一样,韦三娘没有嫁人,更没有孩子,这几个小丫头跟她女儿也差不多了,“每月一两,够你买糖吃了。”
“嘿嘿,”小丫头们乐的笑了起来,对于一两银子的价值,她们其实也不清楚, 在周家的时候, 她们被拘束在一方小院子里,除了有演出才能离开那方小天地之外, 其余的时候都拘在院子里,别说买糖吃了,能到院子外转转都是难得的体验。
饭菜味道虽然不怎么样,但有鱼有肉, 荤素搭配, 可比在周家的时候好的多了,大家边聊边吃,倒也其乐融融。
书房中,张璟和齐亮、徐欣等人就没这么轻松了, 吃过晚饭之后, 张璟把几人召集起来,不管张璟手中的权力有多重,也得体现出来才行。
文贵武贱的确已经成了大势, 但此时大明的士卒来源主要还是各个卫所,募兵虽有,但多是在边镇。而卫所军及官属军籍,携带家属,世居一地,并代代相传,基本上不再变动,这便是所谓的“世官”。
这也就导致了这些世官体系的腐败。
“依我之见, 部堂只需携大势碾压即可, 谁还敢说三道四不成?”王方性格刚烈,要不当年也不可能被投入大牢里, 明明只是服个软, 给点银子的事儿,结果王方宁死不屈。
后来还是张璟出面, 把他从牢里捞了出来。
他性格刚烈, 建议也是直来直去的。
倒也不是不行, 张璟奉敕书, 倒是不用担忧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和反弹。
那些兵头没那么大的胆子反抗,但打个折扣的事儿也不是没有。
王方的意见倒也可行, 但只有威,没有恩, 倒也值得商榷。
兵头们再大胆,也不敢公然抗命不是,最多也就是阳奉阴违,不那么尽心尽力。
但只是这个不尽心尽力就要命了,真打起仗来,士卒望风而逃,算谁的?
所以,张璟得利用有限的时间,让这些兵头老老实实的听命行事, 不敢阳奉阴违。这很难,时间太短了, 留不出太多的时间给张璟。
“要不等李千户回南京后,根据他掌握的情况,再做应对?”王平倒没有他弟弟那么激进, 提议四平八稳,乏甚亮点,但也是老成之举。
张璟看向徐欣、齐亮等人, 等待他们发言。
齐亮、楚成、秦武等人在这种时候一般很少发言,他清楚自己的定位,让他冲锋陷阵,那自然是没问题的,但谋划大事,他只能带着耳朵。
南直隶的卫所什么情况大家其实都知道,猜也能猜到一二,否则周礼又何必下这么大的本钱来拉拢张璟?
不就是怕张璟发现问题,然后揪着不放嘛。
南直隶卫所有没有问题?肯定有的,都快成了盐商的私人武装了,这样的军队, 对国家,对朝廷, 哪里还有什么忠诚度可言。
他们可以被盐商拉拢,同样就能够被其他人拉拢。他们可以为了钱去卖命,当朝廷给不了他们那么多钱的时候, 他们还会为朝廷卖命吗?
所以, 此时的关键不在于卫所的士卒是不是满员,士卒再多,不肯为朝廷卖命,又能如何?
张璟虽然未曾专门拜读研究过伟人的着作,但对他老人家的一些经典的论断还是耳熟能详的。比如着名的“D指挥枪”。
问题的重点不在枪上面,而在于谁指挥上面。
现在南直隶卫所便存在这个问题,这些人到底听谁的指挥?朝廷还能够指挥的动他们吗?
张璟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不得不说,这个问题徐欣等人之前没有意识到,但当张璟提出来后,他们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是啊,这些人朝廷还命令得动吗?这是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
“这……”徐欣等人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的确,张璟所说的可能性不是没有,而是非常大,卫所的兵头收了盐商的钱,然后把手下的士卒交给盐商,盐商怎么用,兵头就管不着了。
对于这些兵头而言,收到了钱就行,其他的关他们什么事儿?这些士卒是生是死,是残是废,他们才懒得管呢。
“彻查吗,部堂?”徐欣愣了半晌,涩声问道。
张璟也愁啊,但既然已经发现了问题,就不能忽视,甚至坐视,他是这些人的主心骨,做什么样的决定,也只有他才能决定。
徐欣等人最多也只是提出一些可行性的建议。
“等三哥回来吧,”张璟也很无奈,“看看三哥能查到什么程度。”
张璟也怕事情太大,他做不了那个主。
“这几日本部的事情你们几个上点心,”张璟又吩咐徐欣等三人,“某这几日先把南京几个卫所的情况摸排一番。”
南直隶除了卫所之外,还有守军,与京营一样,南京是留都,也称京营,分为大教场营,小教场营,神机营,巡逻游巡营,新江口营等五营。
京营是守卫大明两座京城的核心力量。但京营衰落得很快,自从土木堡之变后,北京的京营就再也没缓过劲来。而南京天高皇帝远,更没人查,年深日久,管理混乱,腐败丛生。
现在能有多少士卒,张璟心里也没底。
南京京营由外守备,也就是魏国公徐承宗理事,怪不得他见张璟来了南京,立马凑上来,估计是怕受到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