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李汐摇摇头,“罢了,还是去勤政殿罢。”
“可主子还没用餐。”新衣连忙追上去。
李汐笑道:“罢了。”
兰青言不知从何处得知凤尘为李汐做早膳的事,盯着他看了半晌,道了三个字:你完了。
凤尘拎着长枪在院子里耍了一通,兰青言便在一边絮絮叨叨地说了许久,大抵都是凤尘这个大面瘫,终于动了凡心。
“唰”的一声,长枪从兰青言眼前横挑过去,一缕青丝飘落在地,惊得他退后两步。
“抱歉。”凤尘这样说,脸上可没有丝毫的歉然,将长枪置入枪托放好,唤了丫头端来热水洗手。
兰青言擦擦额际的冷汗,追上前去,“凤尘,我从不知道你是如此重色轻友的人。”
淡淡一笑,凤尘云淡风轻道:“公主给了老爷子一册名单,要为你择妻,不去瞧瞧?”
兰青言将信将疑,“但真?”
凤尘没有回答,径直去了书库,兰青言尖叫一声,往凤铭的书房跑去。
听说,那日兰青言与凤铭在房间里商谈了半日,连午饭都没用,直至黄昏时分,兰青言才苦着一张脸出来,凤铭则拍拍他肩膀,笑道:“老夫真不知你还有此等心思,你且放心,此事必定能成。”
兰青言撩撩额际的冷汗,恭敬地做了个揖,“老爷子也不必着急。”
“你比尘儿听话,何况此乃你终身大事,老夫一定会放在心上的。”凤铭哈哈大笑。
兰青言腰又弯了弯,“此事老爷子真不用太放在心上。”
凤尘好奇地盯着兰青言一会儿,他终于说了实话,“为了堵住老爷子的嘴,我说有心上人了。”
“然后在他威逼利诱下,你坦白了?”凤尘一脸了然,以凤铭一张嘴,兰青言哪里是他对手?见他点点头,少见的好奇心燃起,问道:“是谁?”
“就是……”兰青言嘴一张,话还未出口,便狠狠瞪了凤尘一眼,“公主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事,是不是你小子见不得我安生?”
越说,他越觉得有理,又道:“定是这样,枉我将你当做兄弟,就这样出卖的。”
李汐为何提及此事,凤尘也不知情,不愿与兰青言多说,起身离去。临到门边,他回头严肃地问道:“你替我查一下沈清鸣的底细。”
不等兰青言回话,凤尘已经摇摇手出门去了。
看着凤尘远去的身影,兰青言眼中的笑意慢慢沉了下去,望向天际悠悠地叹了口气。
凤尘回宫,李汐才用过晚膳,意欲就寝,此刻窝在床头瞧一本书打发时间。
李汐喜静,听得外头一阵骚动,微微蹙眉。见此,新衣立即出门喝止他们,却见凤尘手里捧着一株金桂,施施然而来。
她笑了笑,抿唇站在一旁。
听得外头安静下来,李汐眼皮一跳,闭眼揉弄。脚步声传来,她只以为是新衣来了,轻声道:“我这眼皮跳得很,你让幻樱小心些,前头的刺客还未查清楚,我总是不放心。”
凤尘四下一看,见角落中有个玉净瓶,便寻来将金桂插上,又洒了些水在上头。闻言稍稍蹙眉,也不做声,上前替李汐揉了揉眼。
“今夜你就歇在里头。”李汐话音落下,察觉眉上这双手虽光滑,却不是新衣的手。赫然地睁开了眼,反手要扣,却见凤尘正似笑非笑看着自己,一时间尴尬不已,往后缩了缩,“你怎么来了?”
“公主可是晚间寂寞孤单,需要臣作陪?”凤尘欺身坐下,慢慢靠近李汐。
呼出的气体落在脸上,惹得李汐一阵脸红,她才惊觉此刻自己才穿了中衣,立即扯过被子拦在胸前,咬牙瞪着凤尘,“流氓,无赖。”
凤尘无辜道:“这可是公主自己说的。”
李汐窘迫不已,要唤新衣进来,凤尘好笑道:“你不是吩咐她去提醒幻樱吗?”
见李汐一张脸红的能滴出血来,他不在逗弄她,轻声安慰道:“适才我看了看,宫里四下宁静,不会出事的。你明儿还要上朝,早些歇息罢。”
温柔的话,令李汐一度怀疑眼前的人,是否但真是凤尘?听完他的话,又是一阵苦笑,“你不明白,皇兄和母妃出事那次,我眼皮也跳的十分厉害。”
“只是你太害怕了。”不由自主的,凤尘紧紧握住那双白皙的手,在手里轻轻磨砂着,“你把自己逼得太紧,放轻松一点就好。”
又是一声苦笑,李汐不着痕迹地抽出手,“我要歇息了,你也早些就寝吧。”她双手抱着膝盖蜷在被窝里,语气中有了一丝不自在。
那双手的温度曾经令她一度沉沦,迷失了自己。她太害怕,害怕习惯了那双手牵引,最终看着他握住别的女子。
见她又将自己封闭起来,凤尘知道不能逼得太紧,至少现在她对自己的戒心,慢慢少了。他伸手,轻轻揉弄那一头柔顺的发,在李汐发飙之前,起身离开。“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
凤尘不知道,他这句话,令那个躲在被窝中的女子,湿了眼眶。
多少年前,也有人对不肯独自就寝的她这样说过。母妃说过,父皇说过,皇兄也说过。
可后来,母妃离开了,父皇也离开了,皇兄再也不能保护自己。她慢慢躺下,蜷起身子,泪水夺眶而出。
她想,自己有点没用,竟然会因为他一句话动摇了心思。
甘露宫。
李盈盈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石桌上放了一盏茶,身边只有连星陪着,颌宫安静。
晚风拂过,淡淡花香滑入鼻孔,心旷神怡。连星摸了摸有点凉的胳膊,轻声道:“娘娘,有些凉了,我们先进去吧。”
李盈盈恍惚着未闻,只是看着漫天的星子,唇边藏了一丝笑意。
连星不好再说话,只是进屋去拿来一张锦裘,小心翼翼地披在李盈盈身上。
忽的,院子小门外传来敲门声,李盈盈的笑意终于露了出来,转头示意连星不必紧张,让她去开门。
连星疑惑着将们打开,就见门外那人一身白衣,在月色下冷冷清清,“神医怎么来了?”
沈清鸣笑着颔首,晃身进了院子,见那个在月下静坐的女子,眸中一湾沉水有了波动,轻声问道:“娘娘这么晚叫来沈某,不知有何要事?”
“你看,月亮也有被众星挡去光芒的一日。”李盈盈伸手,宽大的水袖滑落至臂弯处,露出半截白皙手臂,她指着那勾月,朝沈清鸣笑。“你喜欢月还是星?”
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沈清鸣看见那一弯月慢慢隐在云层后,整个院子的光便暗了下来,只剩下李盈盈身后那一盏路灯,将她笼罩其中。
他过去坐下,摇摇头,“月的光太温柔,星的光太渺小,唯有日光,照拂大地。”
李盈盈看着沈清鸣,忽的轻轻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便僵住了。她低头饮茶,然后慢慢转动着茶杯,目光随着杯子移动,“爹让我做一件事情,一件大逆不道,足以令整个家族都灭九族的罪。”
她声音很低,在寂静的夜里却格外的清晰,笑了笑,又道:“他说,我若是有用些,诞下的皇子也不会死,他连名字都想好了。”
她又笑,“只是他不知道,我肚子里从来就没有孩子。”
“娘娘累了。”沈清鸣清浅道。
“你就不问问,是做什么事?”李盈盈抬首看他,神色有一丝落寞,还有一丝不甘。
“娘娘想说,自然会说。”其实,不必她说,沈清鸣也猜到了大概,李权无非是要李汐交出摄政大权。
“你总是这样冷静,他也是如此。”李盈盈低低地笑出声,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歪着头看沈清鸣,“你们男人是不是都是这样?”
沈清鸣不答话,李盈盈正色道:“我告诉你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怕过了今夜,找不到时间与你说话了。”
沈清鸣眸子微寒,神色也格外的认真,仍旧没说话,放在膝盖上的手慢慢蜷成拳头,苍劲的发白。
甘露宫灯灭时,已经是子夜,星月无光,只有昏暗的路灯,悠悠地映着冷清的宫殿。
西角突然窜起一丝火光,刚开始还是一星半点,随后便连绵成一片。很快,宫里吵杂起来,所有人奔走匆忙,忙着灭火。
李汐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梦中总有人在追赶着她,她拼尽了全力奔跑,终于逃脱之时,却发现前面是万丈悬崖。
有人朝她逼迫而来,整个身形隐在朦胧的雾气中,看不真切。她失足掉下悬崖,最后在一片火光中醒来。
李汐陡然惊醒,见窗外一片红光,一边起身,一边唤了新衣。
进来的人却是凤尘,看他样子只怕也是刚醒,见李汐正在穿衣,他几步上前,柔声道:“外头没事,你不必着急。”
李汐心中愈发不安,死死盯着凤尘,“外头究竟怎么回事?”见凤尘不答话,她伸手撩起一旁衣袍套在身上,擦身出去。
知道瞒不住,凤尘忙拉住她,犹豫片刻,还是说道:“先帝的寝宫起火。”
“什么!”李汐一惊,扒开凤尘的手,便往那头赶去。梦中的恐惧逐渐蔓延上心扉,她提着长裙不住地奔跑,顾不得一路上撞到的人,以及身后凤尘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