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病情复杂,不好治,但殿下的病却较为简单。即便不能痊愈,也能恢复七八层。”沈清鸣垂首说着,眼角瞥了李昭的反应。
李昭眸子里果然闪过一丝精光,很快却又消失不见。苍白的脸上,是认命,“你走吧。”
沈清鸣第一次碰到这样宁愿死的人,人在面对死亡时,总是恐惧地挣扎,希望能够抓到一根救命稻草。
现在,却有人在死亡面前放弃了这根唯一的稻草,他不由得多看了李昭两眼。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见沈清鸣出来,兄妹二人迎了上去,李铮关切道:“三皇兄的病,如何了?”
沈清鸣摇摇头,“殿下并未让沈某瞧病。”
二人露出失望之色,李汐嘴角溢出一丝苦笑,早就知道结果,偏偏自己不甘心。
“童儿,去请凤尘公子来。”李昭看着书,淡淡说道。
童儿应声。
接到李昭的召请,凤尘正与凤铭对弈,才将了军,眼看着就要获胜。
凤铭忙收了棋子,嘻哈道:“既然是三殿下请,尘儿快些去。”
凤尘紧蹙眉头,视线随着凤铭移动的手转移,淡淡道:“你输了。”
“三殿下身子不好,不要耽搁太久。”凤铭无视那三个字,将棋子分拣这装好。
凤尘仍旧坐在位置上,“你输了。”
凤铭轻咳两声,转身将棋子放置在架子上,又道:“你会喜欢三殿下的,那可是……”
“你输了。”凤尘淡淡地打断他的话。
凤铭脸色终于是红了,红的有些发白,捋了捋胡须,转头瞪着那一本正经的儿子,“不过一盘棋,臭小子,这么较真做什么?”
“愿赌服输。”凤尘见他终于承认,方才心满意足地起身出门,“希望回来时,能看见那方黄山墨已经在我书房。”
门口,水月别居的马车正等着,童儿立在前头,见管家领着一个俊俏公子出来,便知是凤尘,忙迎了上去,“凤公子,奉殿下之命,接公子入宫。”
凤尘点点头,上了马车。
三殿下李昭。
凤尘默默念着这个名字,当年身在边关,陡然闻得先帝病重,他想着的继位人选,便只有这位三皇子。
即便身子多病,纵观整个皇朝,除了他,还有谁能担得起重任?
然而,就在他准备随父赶回京基时,圣旨已经下达,有痴傻的六皇子李铮继位,公主李汐摄政。
那一道圣旨在他眼中,便是个笑话。
女子上位,先帝尸骨未寒,便先后软禁了几个兄长。却唯独留下了最有可能与李铮一争皇位的李昭,这一点,令他着实感到震惊。
还不等凤尘想明白其中的关系,马车已经停在宫门前,童儿恭敬地请了他出来,前头带路。
在进入宫门的那一刻,凤尘唯一想到的,便是李汐将李昭放在自己眼皮底下,好就近监视。可随后又想到李汐失踪之际,父亲与安国候亲自去请了李昭出来,主持朝政。
这两只老狐狸,在这个关键时刻,会去请威胁到李铮皇位的人出来吗?
唯一的解释,便是李昭,根本无心皇位。
行到水月别居前,童儿让凤尘在外等候,自己进去通禀。
凤尘抬首看了看水月别居四个字,眉头稍稍皱起。这四个字飘逸苍劲,笔锋渐渐收,可见胸怀大志,却又甘心隐忍。
想到李昭无心皇位这一层,凤尘便再次皱皱眉头。素闻三皇子与六皇子要好,自然同公主亲近些。不与他二人争夺皇位,也是情理之中。可若他但真维护这兄妹二人,就不该将他们推到风口浪尖上。
苦思无果,凤尘心中更觉烦躁,还未冷静,童儿便出来,特意说道:“殿下在正厅见凤公子。”
凤尘见童儿脸上有些疑惑,皱眉问道:“怎么了?”
童儿笑了笑,“即便凤将军和安国候来了,殿下也只在后院接见。只有皇上与公主来时,才会在正厅接见的。”
凤尘心里更是疑惑,李昭从未见过自己,何以如此看重这次召见?他心里加了小心。
窗外的翠竹仍旧葱郁,掩映着院子里一个小小的河池。已经过了八月,池子里少有的几颗荷花开败了,童儿清理过,只剩下几片叶子沉静地伏在水面。
李昭身着玄黄的白衣袍。胸前纹十二章纹,下摆处一条白色巨蟒张扬盘旋而上,头正好落在肩头。
一向披散着的长发以鸡血冠扣起,整个人提了不少精气神,只是面色仍旧苍白,没有血色。
天色沉了下来,时而有风呼啸而来,吹得院子里的竹子簌簌作响,想来不久便会有大雨。
一路无话,李汐送了李铮回乾清宫,才折回来仪居。还未来得及入殿,便听幻樱道:“三殿下请了凤公子入宫。”
三皇兄见凤尘做什么?
李汐纳闷,若他找的事凤铭,几还算理解。可二人从未见过面,凤尘也不过一个顽劣的世家子弟,他们二人,有什么话说?
“新衣,我们再去水月别居。”凤尘一张嘴,什么话都说的出来,三皇兄虽然生性淡薄,可难免不会被他气了。
一路疾走,她竟然分不清自己是担忧三皇兄多一点,还是担心凤尘多一点。
新衣一路小跑着跟在后头,她实在不明白,三殿下见凤公子,又不是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主子这样个没命的跑法,究竟是什么意思?
一路来到正厅,童儿请了凤尘进去,自己立在门外。
凤尘一眼便瞧见了立在窗前的人,那身子挺拔的,不像是久病之人。
他还未开口,那人已经转身,张嘴要说话,却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整个身子都在剧烈的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