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说完,凤尘人已经跃下屋顶,潇洒而去。
兰青言追上他,“你先别走,此事也不是那么难,你就帮帮忙,也未尝不可。”
“小侯爷都束手无策的事,我能有什么办法?”他转身警告兰青言,“至于那十五名舞女,你也不要想了,安佑什么样的人,这样的好处他会轻易给你?”
兰青言不死心,“这是你的偏见,你一定是嫉妒他和公主走得近。”
凤尘突然笑了,笑的兰青言毛骨悚然,他缩缩脖子,往后退了三丈,“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
凤尘仍旧是笑,却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去。
兰青言问他:“这事你究竟管不管?”
“这是她的事。”凤尘只冷冷回了一句话。
兰青言实在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哀叹一声,看来那十五名舞女是没指望了。
凤尘没想到李昭会在双凤宫等着自己,一身白衣倚靠在桌上,还未开口说话,人已经剧烈地咳嗽起来,整个身子弓起颤抖,看着都揪心。
李昭来双凤宫的目的,凤尘猜了大概,他不想插手此事。待李昭稍稍缓了过来,凤尘才道:“殿下怎么来了?”
李昭四下看看,笑道:“听说双凤宫是皇上亲自设计的,就过来看看。”
凤尘起身将屋子里的窗户打开,神色不动道:“难为皇上有心。”
“你和汐儿之间的事,我不过问,只是有些话,应当告知与你。”李昭换了只手靠在桌上,一手从怀中拿出已现陈旧的香囊。
“我听说,你在查十年前地案子,还提议,用此来为皇帝治疗?”李昭话语平平,并未有责备之意。
凤尘早知李昭虽在水月别居,宫里没一件事能瞒得住他的眼,丝毫不惊讶,点点头。
“这香囊,是太妃生前为汐儿缝制的,皇上也有一个,只是在十年前掉了,这一个汐儿也不要了,扔在了护宫河里,我令人打捞上来的。”李昭将香囊放在桌上,挑开绳子,里头的花瓣已经褪了颜色,也没有香味。
“十年前,皇上缠着先皇要出宫游玩,先皇无奈,派了禁军统领秦傲护送兄妹二人出宫,原想着只是在京基转转,出不了什么大事。汐儿却缠着要去外头看看,皇上宠着她,自然应下,秦傲将军也十分无奈,只得一面派人回宫禀报了皇上,一面跟着当时的兄妹二人出了京基。
谁知半道上,竟遇上了暴雨,皇上不慎滑落山崖,秦傲将军将汐儿一人留在上头,独自下山去寻找皇上。暴雨下无法行走,回宫禀报信差没能及时回禀,皇上龙颜大怒,派出所有兵力寻找皇子与公主,同时下令将秦将军一家尽数羁押起来。”
“那个时候,幸得凤将军边关回京述职,碰到悬崖边的公主,再派人下去寻找,便不见了秦傲将军与皇上。”
说道这里,李昭突然停了下来,透过窗轩悠悠地看着外面一片晴朗,思绪却回到了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眼中的光明灭不定。
凤尘虽没有亲身经历,也能想象到,十年前,那两兄妹也才十岁,雷雨交加的夜,一个人要怎样度过?
叹了口气,李昭继续说道:“那夜,宫里也不太平,太妃身中剧毒而亡,竟查证,一切矛头都指向了秦家。先帝震怒,下达了灭门的暗令。”
“事后先帝为秦家平反,可见这是有人蓄意陷害?”风尘忍不住问道,这一点是他无法理解的。
李昭示意他不要着急,继续说道:“半月之后,秦傲将军带着皇上出现,那时皇上已经形同六岁。”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李昭摇摇头,“没人知道皇上这半个月经历了什么,秦傲将军得知自己家人被秘密处决,只高唱了一声上天无眼,便自刎当场。”
史书上寥寥几笔,却没想到内中还有这样的隐情,凤尘将李昭的话细细思量一番,随后又觉得奇怪,“先皇又是怎么知道,秦家一家冤枉?”
“此事之后,汐儿耿耿于怀,太妃的死与皇上的病,令她自责不已。朝中大臣上了奏疏,说秦傲将军一生忠心耿耿,断不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先皇震怒,要将上了折子的大臣尽数斩首。”
“这些上了折子的人,包括我父亲?”秦家与凤家也算是有些渊源,凤尘相信,以他父亲的为人,定不会对此事坐视不理。
李昭点点头,“先皇一意孤行,已经将人押去刑场,是汐儿在烈日下跪了三个时辰,令先皇回心转意。她还在御前立下军令状,若查不出毒害太妃的真正凶手,便同大臣们一起处斩。”
凤尘很难想象,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哪里来这样的魄力?
李昭笑着摇摇头,“那丫头性子倔的很,三天时间几乎把宫里每个角落都翻遍了,终于是把人找到了。”
“是谁?”凤尘忍不住紧了紧拳头。
李昭想了一下,却没有回答凤尘的问题,“先帝愧对秦家,下了赦免令,又写了罪己诏于城头宣读,并且下令为秦家修建了陵园。”
凤尘觉得李昭有所隐瞒,想要问,可想到以他的性子断不会说,便作罢了。
“此事之后,皇上经常做噩梦,醒来后谁都不认,只认汐儿。汐儿不忍他如此痛苦,下令谁也不许提及此事。先帝驾崩,汐儿也曾想要利用这个办法,令皇上恢复过来,险些令皇上丧命。”
李昭的声音波澜不惊,听在凤尘心中,却仿佛掀起的惊涛骇浪。一夕之间失去两个依靠,难怪她不愿提及往事。
凤尘突然想起一件事,上下看了看李昭,“三殿下的病,也是在十年前吧?”
“也许吧。”说起自己,李昭脸上反而更加淡然,笑了笑,随后又说道:“香囊是皇上登基前夕扔的,那孩子发誓,‘忘却自己女儿身,定要护得炎夏平’。”
李昭将香囊慢慢装回去,递给凤尘,郑重道:“如今炎夏已平,我希望,你能替她配上这个香囊,让她找回自己,找回李汐。而不是护国公主。”
凤尘没有接香囊,今日他仿佛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李汐,不是朝上冷静沉稳的公主,不是市集怒急出手,更不是狼狈落魄,而是一个心中只装了炎夏与亲人的女子。
他想起那日说的话,女子颊边的泪水犹如落在他心上,烫的生疼。他将香囊递回去,“我没有这个资格。”
“你是炎夏的驸马,除了你,没人有这个资格。”李昭将香囊放在桌上,起身告辞。
“来人,送……”
凤尘要着人送李昭回去,他却摇摇手,捂着绢子咳了两声才道:“我一个人回去罢。”
从双凤宫出来,李昭一人沿着迎春池边走,他走的很慢,看看草坪上卑微的野花,看看拂堤的杨柳,走走停停。
行至乾清宫前头,忽听得脚步声传来,折弯处一名女侍急急奔来。他来不及避开,二人迎面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