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舌之上李承锋向来是讨不到半点便宜的,偏偏又是个不会服软的,“浅斟小酌,如何影响了?”
李汐也不与他在这话题上纠缠,着人请来凳子,“堂兄坐。”
听李汐唤自己堂兄,李承锋十分疑惑,从前李汐倒是这样叫他,可他们几人打小就不对盘,他也没当回事。自李铮登基后,李汐便不曾这样唤他了。他不屑道:“微臣不想背负一些无谓的罪名,公主还是将这一声堂兄收回去吧。”
李汐不恼,又请他坐下,见他不动,她也不说话。
李承锋到底是缺少一点心计,自然磨不过李汐的,愤愤然地坐下,“公主想说什么?”
新衣又捧上茶来,递给李承锋,看着他饮下,李汐方才悠悠然道:“堂兄如今也二十有三了,却还未娶妻生子,六叔该着急了吧。”
“国不立,何以安家。”李承锋冷冷道。
“哦?”李汐挑眉,反问道:“我炎夏眼下虽非人人富甲天下,可也是食可果腹衣可弊体,外无战事内无霍乱,堂兄怎就说国不立?”
李承锋被问的无言以对,李汐饮了一口茶,才道:“堂兄既然说不出来,那就本宫替你说吧。”
微微顿了一下,李汐脸上的笑意尽数隐去,“国之所以不立,是因为本宫还在明堂之上,还坐在那把摄政椅之上,还在你李承锋之上。”
李汐的声音虽然不高,语调不急不缓,却令李承锋全身冒着寒意。
这样的李汐,太可怕的。
话既然说到这里,李承锋索性敞开天窗说亮话,身子微倾道:“公主说眼下乃律法严明之国,可有哪条律法规定女子可上明堂,可掌政权?即便是先帝,也不可只凭一道圣旨,就凌驾在律法之上吧。便是退一万步讲,皇上病重,公主不得已监国。如今皇上的病情已经完全康复,公主还掌大权,似乎说不过去。知道的说公主是为皇上好,不知道的,还以为公主是念着大权不舍呢。”
李汐静静听着,心中好笑,倒难为李承锋一介武夫,竟然能够想出这样多的说辞。待他说完,方才又道:“蒙先帝临终所托,本宫自摄政以来,丝毫不敢怠慢。这些年来不敢说是面面俱善,但自认为对的起天地良心黎民百姓,这个摄政公主,本宫自认为做的心安理得。你说炎夏律法没有说女子能上朝堂,却也没有哪条律法明说,本宫不可掌权。”
不等李承锋说话,李汐又道:“堂兄之所以如此排斥本宫在朝堂之上,真是为了我炎夏的宗庙着想?还是另有原因?”
李承锋大义凌然道:“自然是为了宗庙,难不成……”
“你不是。”李汐冷冷打断李承锋的话,“你是因为你的自尊,你只是不服本宫身为女子,却要凌驾在你之上。你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还宗庙清白,而是为了向本宫挑衅。你不满本宫给你安排的这个差事,认为本宫有意刁难你,怕你上了战场立下军功,怕你壮大了自己的势力有朝一日会将本宫逼下摄政椅。”
“难道公主不正是这样想的吗。”李承锋冷哼一声,他的心思没有可以隐藏,李汐这样聪明的人怎会猜不准,自然没什么可惊讶的。
李汐默然地看了他许久,从袖中取出一本折子,准确无误地扔进李承锋的怀中,“你自己看看罢。”
李承锋几将信将疑展开阅读,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爹怎么会……他怎么可以?”他悲痛万分呢喃着。
早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李汐没有丝毫惊讶,“所谓知子莫若父,六叔说你心性极高,本不适合带兵大战。本宫也明白,当初连命你出征的圣旨都拟好了,想着让你跟着旁人磨练磨练,兴许将来能成为我炎夏的栋梁之才。”
“你骗人。”李承锋不愿相信,他一直以为是李汐打压自己,怕自己功劳太大会将她逼下去,却没有想到,原来这一切竟然是自己父亲在暗中搞鬼,“爹一直想让我为国家建功立业,怎么会不同意让我随军出征,定是你伪造了这道折子。”
李汐看着他不语,李承锋心中对自己的成见很大,也很深。而他对李权的信任以及依赖,也出乎人意料。
“堂兄究竟是否明白,这些年来六叔一直无所出,是因为他这一生唯有你一个独子,再也不可能有孩子了。”李汐微微一叹,或许这将李权一生的悲哀,声名财富什么没有,唯独没有他想要的。
她还记得,当初自己才登大宝,六皇叔对自己不甚满意,处处刁难。一是为了讨好,二也是为了炎夏,正要让李承锋随军出征,圣旨还未下达,老人深夜冒雨前来,颤颤巍巍递上这道折子。
六皇叔一生为了炎夏殚精竭虑,哪怕有时候要为背弃天地的事情,也在所不惜,定要护的炎夏周全。这样的一个老人,一个长辈,向他最不屑的人低头,只为了自己的儿子。
“我不信。”李承锋将心一横,折子被他抛出很远,他激动地起身道:“一定是你想离间我们父子,我才不会上你的当呢。”
“信不信由你,左右本宫今儿个不是与你说这件事。”李汐正色道,“新衣,带刘氏上来。”
新衣便将一直在门外的刘氏带了上来。
那刘氏一见了李承锋,恨得咬牙,狰狞地笑道:“想不到吧,我们还有再见之时。”
李承锋面色变了变,“你是谁?”
“本宫告诉你她是谁。”李汐起身,行至李承锋跟前,将刘氏推到他面前,一字一顿道:“这是君镇商户刘千万之女刘彩霞,堂兄应该与她见过面才是。”
李承锋垂首,不敢面对眼前两双咄咄逼人的视线,“我从未去过君镇,怎会与她见过面,想必是认错人了。”
“你没去过君镇,刘氏却随商来到京基,在返回君镇的途中,与当时出宫远行的你,有过一面之缘,不会忘记吧。”李汐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拍拍额头道:“忘了与你说,刘彩霞还有一个孪生妹妹,刘彩月。”
那刘氏忆及往事,早已经是泪流满面,“原见你无私相救,是个谦谦君子,良善之辈。哪知这善良不过伪装你狼子野心的皮,若非你对我妹子用强,她百般挣扎下为保忠贞撞墙而亡,你又勾结那狗官,以自尽了结此案。那狗官为了讨好你,处处刁难我父亲,最终导致他商场树敌,刘家一败涂地。你又怕我上京告状,令人围追堵截追杀,若非我混在乞丐堆里,早就被你一刀杀了,我刘家的冤情只怕要长埋地底,而你李承锋却能逍遥法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