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儿。”李昭僵硬的脸终于松动起来,他的视线落在眼前泣不成声的人身上,清淡的眸子开始湿润。伸手想要拂过李汐的头,却最终垂在身侧,叹一声,“你知道了?”
那一声叹息很长,连带着四个字也打着颤。不知是身体的颤抖引起了咳嗽,还是咳嗽牵动身子颤抖起来,他整个人咳得弓了起来,苍白的脸上被涨出一丝丝血丝。
李汐急了,忙去倒了水来,眼中还有泪花,服侍着李昭喝了水,见他缓和下来才作罢。
李昭长长舒了口气,靠在软枕上,“是我欠了她,身在皇家,太多的不得已。是我们兄妹三人,欠了她。”
所有问题得到确定,似乎最后那一丝疑惑也得到了答案。李汐终于明白,为什么三皇兄说起李盈盈时,眼中没有丝毫的恨意。他要怎样的自制力,才能在所有人面前将对那个女子的愧疚隐下,表现的若无其事。
日子就那么平平淡淡地过着,自那日之后,李汐再没有提及十年前的事情,仍旧沉稳而冷静。
而李盈盈似乎也走出了失去孩子的痛苦,这两日也出来走动。
一切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谁也没有动过。
这日无事,李汐才想起双凤宫还有一位伤患,无论如何,他是为了库银的事受了伤,自己也该与他道声谢。这两日忙着旁的事情就忘了,即刻唤来新衣,要找太医去给凤尘瞧瞧。
新衣白了自家主子一眼,“等主子想起,只怕那凤尘得活生生的疼死了。奴婢一早就和太医院的说了,令他们给驸马爷用最好的药,每日要去双凤宫看脉。”
李汐笑笑,“辛亏有你。”言罢,见外头日头还暖和,“去看看吧。”
“主子,你就这样去吗?”新衣一把拉住李汐,瞪大了双眼。
上下打量自己一番,李汐并未觉得不妥,孔雀蓝摄政服上没有丝毫褶子,发丝未乱,羽冠不歪,无甚不妥的。“有问题?”
“问题可大了。”一把将李汐按在妆台前,七手八脚地捣鼓好妆容,随后又去翻出一件箱底的粉色百花娟绒长裙,伺候着李汐换上,长发挽了双环发髻,手臂缠上一条衣服同款的流苏,方才满意。
李汐有一瞬的怔楞,随后淡淡一笑,摸了摸新衣的头,没说话。
新衣看着她眼底隐去一丝悲凉,话到嘴边又噎了回去,随着李汐笑了笑,往双凤宫去。
在双凤宫女侍的眼中,凤尘这位主子,很好伺候,也很难伺候。
因受了伤,凤尘不在早出晚归,整日待在双凤宫看书,他也不会唤人做事,茶端来了就喝,饭传来了就用,即便有不满意的地方,也只是微微皱下眉头。
若不是他偶尔说两句话,女侍甚至觉得这驸马爷是个哑巴。
李汐来双凤宫时,凤尘正在院子的藤床上窝着看着,女侍禀报后静静立在一旁,等着他的回话。久久没有动静,稍稍抬首望去,那位驸马爷一心一意看着自己的书。
怕驸马爷没有听到,女侍又回禀了一回。这次她瞧得真,驸马爷听说公主来了的时候,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难道真的听不见?
她还要耐着性子再回禀一次,外头那位主子已经等得不耐烦,直接进来了。
李汐想着,凤尘这么久没有动静,许是正在午睡,怕女侍吵了他,便自己进来了。没曾想见那位正在午睡的主,正优哉游哉地看书呢。
女侍忙下身请了安,退出去。
凤尘这才抬首望去,见李汐来,神情仍旧淡然,“公主怎么想起来这了?”
“你没事吧?”李汐压下心里一股郁闷,柔声问道。
凤尘上下打量李汐一番,像是面对陌生人,“公主希望我有事?”
“库银的事,多谢你了。”早知道凤尘的性子,李汐也不在意,见一旁有张藤椅,不等凤尘说话,敛襟坐下。
凤尘没有理会他,看着手上的书。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沉默的有些阴郁。
日头慢慢下去,李汐瞧着凤尘气色不错,看来太医院的人照顾的不错,起身准备告辞。
看着李汐的身影,凤尘突然说道:“这一次,你打算怎么感谢?”
李汐转头看着他,实在没有听懂他话中的意思,“你如今已经贵为驸马爷,有什么缺的,与人说一声便是。”
凤尘将书拿开,起身下了藤床,一步步走到李汐身前,嘴角挑了一丝坏笑,“这双凤宫,太冷了。”
“那就加被子呗。”李汐理所当然地说道,忽的明白凤尘话中的意思,挑眉道:“我早已言明,你若有喜欢的女子,行三媒六聘之礼接入宫中也可,除了正妻的位置,她可以获得你给她的一切。”
凤尘就站在她面前,李汐说话必须仰着头,这样处于劣势的姿势令她感到不舒服,退后两步面,侧面对着凤尘,才继续说道:“婚礼一切开销可由宫中所出。”
李汐没有看凤尘,自然也没有发现他眼神一点点暗淡,一点点失望。他吁了口气,故作轻松又坐在藤床上,有些无赖地说道:“宫里的人伺候的不顺。”
“你看重了哪个丫头?”李汐有些无力地问道。双凤宫的丫头,都是新衣精挑细选的,无论哪个方面都是丫头中最好的。
凤尘想了一会儿,又看了一会儿书,就在李汐即将发火的时候,他淡淡一笑,伸手指着李汐,“看你还不错。”
李汐惊得瞪大了眼,强压心中怒火,转身就走,原以为这人是个正经的。
才走两步,后头那人风淡云轻道:“堂堂炎夏的公主,道谢没有丝毫的诚意。”
李汐嘴角抽了抽,转身,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藤床上的人,“本宫把新衣借给你两天,如何?”她心中发誓,凤尘要敢答应,必定教他再躺三个月。
见凤尘摇摇头,李汐满意地点头,笑意还未展开,凤尘又道:“我就要你。”
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李汐强压心中的怒火,心里安慰自己,眼前这人才替自己解决了麻烦,他还是个伤患,是老爷子的宝贵儿子,凤家的独苗,不能让凤家绝后。
经过一番心理暗示,李汐突然笑的很温柔,朝凤尘行了个万福,掐着声音道:“既然驸马爷执意如此,就让妾身来服侍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