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寒墨只觉得有一股强大的压力压到了他的肩膀上,让他本来还有些稚嫩的肩膀顿时垮了下来。
那种垮并不是实物上的垮,而是精神上的。
这一段时间他没有一时片刻放松过,失忆时的焦躁不安,惶恐,这些情绪从来没有消失过。
而当他恢复了一些记忆之后,这些情绪只会更加明显,并且还会有失望。
他还只是一个少年之志满满的少年,他体会不了多少现实的无奈与痛苦,也体会不了周老爷子权衡之后所做的妥协。
因此,周寒墨在最初的诧异退去之后,除了心冷之外,便升起了恨。
这恨是奇妙的,恨又恨得不彻底,又没有办法像从前那般亲近。
这隔阂终究是升了起来。
周老爷子看着周寒墨苍白地血色的脸上浮现起的疏离,一声绵长的叹息隐藏在喉间。
他十分羡慕霍家,霍家人不但人多,并且随时随地都能拧成一股绳。
反观他们周家不但人丁不旺,还应互相倾轧,彼此不睦。
说到底还是他做的不到位,心里有了分别心。
年轻的时候过于看重周宁,忽略了周运,让周运寒了心从而对周宁下手。
年纪大了之后又开始心疼起周寒墨,想着处处给他优待,结果却给他招来了杀身之祸。
这件事如果放在霍家老爷子身上,他该怎么处理?
周老爷子没有得到任何答案。
因为他知道霍老爷子永远也不会让自己处于那样的境地。
霍家人都是以心交心,你是直接摊在桌面上说,不会因为私心藏着掖着。
他做不到,周家人也做不到。
所以他们家走了截然不同的路。
他明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却没有办法将这个事实改变。
这就是人心,知道真善美是什么,却只想他人对他真善美。
他自己却不想着用同样的方式对待。
长此以往,周家往下不足三代名流圈里就没有了周家的位置了。
周老爷子在心里哀叹,却是无可奈何。
病房内,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
一老一小,谁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最后,周寒墨开口了,“我爸给我留下房子了吗?”
周老爷子握着拐杖的手一顿,声音沙哑地回道:“有。”
“给我安排一套离我学校近的,以后我就在外面自己住了。逢年过节,您可以来我住的地方过节。”周寒墨语气淡漠,却很坚定。
周老爷子苦笑了一下,“我的决定伤了你的心,是吗?”
周寒墨没有直面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说道:“我还小,我想这么快死。”
“好,爷爷帮你安排。”
“谢谢。”
周老爷子颤抖的站了起来,背微微佝偻了下去,步子比来的时候更加蹒跚。
周寒墨漠然地看着周老爷子的背影消失,苍白的脸上越发的没有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