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中易的示意下,李小七捧来一只托盘,托盘上整整齐齐的摆了一叠空白的敕牒。
李小七很会做怪,故意脚下一崴,有几份空白的敕牒掉到了地面上。
有几个手快的都押衙,捡起敕牒定神一看,上面一应的手续全部齐全,不仅有几位相公的签名,还盖有政事堂和尚书吏部的朱红大印。
千真万确的合法空白敕牒,这个讯息在都押衙和班头们的眼神交流之中,很快传遍了整个会场。
李中易不动声色的看了眼李小七,他心想,这小子跟在身边,越学越坏,胆子也越来越大。
“大家都知道,按照以前的老章程,别说半年造出两百万支箭,就算是一年,也绝无可能造得出来。”李中易铿锵有力的给出了定性的结论。
都押衙和班头们纷纷点头,自家知道自家的烂事,以目前造箭的速度,和效率,以及废品率来看,800名工匠,每人每天能够造出三支合格的箭支,就已经非常令人满意了。
这是因为,熟练的好工匠毕竟是少数,而且大家吃的都是大锅饭,干好干坏一个鸟样,积极性完全没有调动起来。
李中易看了看众人的脸色,淡淡的说:“既然按照老规矩,已经不行了,那么,本官只能选择有所变革。”
造出合格的箭支,一共有锯木,拉杆、磨杆、铁矢箭头等十道工序,李中易当众放出重磅炸弹,“在座的诸位,可以选择负责这十道工序中的某一项。只要带领着工匠干出成果,空白的敕牒就是你的了。”
在场的都押衙、班头等管理人员,至少超过三十个人,李中易只选择了十个出来,这就意味着剩下的人将失去获得官诰的机会。
“李公。小人请求负责铁矢这道工序。”李中易话音未落,有人已经喊出了声。
“小人擅长锯木……”
“小人懂磨杆……”
一时间,在场的吏员们,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叫嚷着要报名。
李小七看着群情激动的吏员们,心想,公子可真是厉害啊。三十个吏员多少有几个懂行的,通过敕牒的重赏,把这些内行的吏员拢到身边来,剩下的门外汉们,就好收拾了。
不管是谁。只要是报名的,李中易都点头答应了下来。结果,报名人数远远超过十个名额。
吏员们都紧张的望着李中易,惟恐他自己在竞争中,失去了做官的机会。
面对眼巴巴的吏员们,李中易的心里却暗暗一叹,此情此景,和后世的公务员考试。有何不同?
万般皆下品,惟有做官高的官本位思想,可不是一夜之间就形成的。而是有着深厚的历史和社会基础。
见李中易没有做仔细的清查,起初有些犹豫的几个都押衙,也跟着混进了报名的队伍之中。
“诸位,你们每个人都挑出五个能干的工匠,作为你们的直接下属。”李中易明明看见混进来的吏员,去故意视若不见。而是提了个小小的要求。
见众人一哄而散,跑去挑选本工序的熟练工匠。李小七暗暗挑起大拇指,公子这一招妙得很。
在李小七看来。既然这些吏员都想做官,那么,他们挑选出来的工匠绝对不可能是酒囊饭袋,或是只可能溜须拍马的小人。
这么一来,熟练工匠的基本目标,就被锁定了。即使这些吏员最终不堪重用,工匠们却可以继续为李中易所用。
不大的工夫,吏员们从工棚里,分别挑出了五名熟练的工匠。有人甚至为了抢工匠,居然吵了起来。
好在,李中易就在现场,没人敢把事情闹大,所以,很快就平息了下去。
“嗯,很好,你们带着本组的工匠,各自选好材料和工具,本官倒要看看,在两个时辰之内,谁造出合格品最多最快。”李中易瞥见几个吏员的脸色有些发白,却也懒得理会他们。
有了柴荣给的尚方宝剑,李中易就算是把造箭坊闹得天翻地覆,也没人会管他。
“小八,你带上钱,然后吩咐灶上,按照咱们以前练兵的规矩,把伙食分成荤和素,好和差。”李中易招手把李小八叫到跟前,笑眯眯的做了交待。
李小八含笑去了灶上,李中易背着手,领着李小七,站在专门开辟出来的空地上,看着各个工序的“同志们”热火朝天的工作着。
有些吏员一看就是个行家,领着他的那组人,紧张有序的展开了加工。
另一些吏员,明显就是个门外汉,只知道催促下边的工匠,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做?
还有几个吏员,拉着工匠的手,好言好语,求他们帮帮忙,又快又好的造出合格品来。
总之,高压和利诱,双管齐下,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一溜,见见真章,很快就会显出原形。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没有真工夫的,就是嘴皮子。
在可以量化的标准之前,所有人都没办法造假,李中易一直坐在现场,就是想堵死舞弊的空间,看看这些吏员里边,有谁真的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