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带兵之人,身体异常壮实。”李中易含笑示意王晓同坐下说话。
王晓同倒也不是太笨,他谢了座之后,学着刘金山的样子,侧身只坐了半边屁股。
“王防隅可有表字?”李中易笑着反问,王晓同赶紧起身,拱着手说,“回府君的话,末将表字为仁忠。”
李中易和蔼的摆了摆手,笑道:“仁忠不必如此多礼,自家人嘛,礼数越多,越生分。”
“唉呀,府君您说的太他娘……太对了。”王晓同一时没有收敛住丘八习气,差点当着李中易的面骂娘。
刘金山频频皱眉,心里暗暗骂道,不读书,不明理,终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破落户。
李中易仿佛没听见王晓同的粗话,他信口问道:“户曹架阁库的失火,不知是何原因?”
王晓同没有丝毫犹豫,直截了当的说:“好教府君知晓,以末将之见,八成是有人故意纵火。”
李中易的眼眸微微一闪,追问道:“哦,何以见得?”
王晓同抱拳作揖,解释说:“府君可能有所不知。当时,府衙望楼上的巡兵看见火起,敲锣示警之后,末将正好就在附近巡查,自然也就带着手下儿郎们,一起冲了过去。”
“不瞒府君,末将到达火场之后,却发现,大火竟然已经冲天,已经很难完全扑灭了。”王晓同咽了口唾沫,继续介绍详情,“据末将的部下禀报,火头远不止一个。初步估计至少有三个起火地点。要知道,这户曹架阁库,乃是户税重地,别说火镰、火绒、火石一类的引火物,就算是蜡烛都不允许留在库内。”
王晓同有条不紊。井井有条的逻辑分析,让李中易对于这场大火灾,有了比较直观的认识。
“府君,由于火势太猛,浓烟滚滚,末将担心儿郎们被熏死。没敢命人冲进去灭火。”王晓同说到这里,眼巴巴的盯着李中易,他很可能是意识到,刚才这段话,一时不慎。竟然说漏了嘴。
李中易微微一笑,说:“火灾固然损失巨大,可是,人命关天,还是小心谨慎一些为好。”
王晓同咧开大嘴,哈哈一笑,说:“就是,府君您所言甚是。火苗都窜起五丈高。连铁块都可以化成水,何况是肉身呢?”
李中易不禁莞尔一笑,由王晓同的描述可知。当时的火情固然异常严重,可是,王晓同爱惜手下兵丁的心思,却也跟着暴露无遗。
得了李中易的鼓励,王晓同再无顾忌,把他所经历的。以及听部下禀报的情况,竹筒倒豆子一般。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李中易听了王晓同的汇报之后,心里也大致有了谱。他此前的预测并没有错,几乎可以肯定,有人故意纵火。
至于烧掉户曹架阁库的目的,很可能与开封城的扩建,以及土地买卖,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扩城到周长几十里的地步,可想而知,提前得知消息的权贵们,一定会无所不用其极,对不知道底细的老百姓,能骗则骗,不能骗就干脆仗势硬抢。
当然了,就算是明抢,涉事其中的权贵们,多多少少都会给点钱,不可能像八旗军在京城附近圈地一样,把汉族地主屠杀或驱赶一空。
嗯,这个事情确实有些棘手呢!
李中易搞清楚纵火案的来龙去脉,心里异常清楚,此案牵连甚广,麻烦不是一般的大。
如果事情闹大了,李中易这个开封知府,也很难罩得住,倒是很可能跟着翻船。
刘金山这个老官僚其实在知道失火那一刻起,就已经清楚其中的险恶之处。如今,他见李中易一直沉吟不语,心里自然很理解李中易的难处。
如果仅仅是某一个权贵仗势欺人,占据老百姓的田产,哪怕他是当朝宰相,李中易也有办法翻案。
可是,扩建开封新城,涉及到的权贵人数之多,一旦水落石出,很可能令人难以想象!
和这么多权贵为敌,别说李中易这么一个小小的开封知府,就算是柴荣,也必须掂量掂量其中的利害。
刘金山心里很清楚,急靠山之所急,乃是不二的生存法宝,否则,要羽翼何用?
就在刘金山张开嘴巴,正欲挺身而出的时候,李中易忽然站起身,淡淡的说:“咱们先去火场看看,再做定夺。”
靠山既然发了话,刘金山只得咽下已经冲到嘴边的“担当”,和王晓同一起,陪着李中易去了户曹的院内。
距离户曹的院门还有一段不近的路,李中易已经看见,地面上除了泼洒得到处都是脏水,就是乌黑杂乱的各种鞋印。
可以想见,王晓同当时指挥手下们救火的时候,有多么的嘈杂和混乱?
户曹的院门口,十余名巡兵分列两侧,他们握紧手里的长枪杆或是刀柄,戒备森严。
也许是李中易身穿的紫色官袍,以及腰间的金鱼符袋,暴露了他的身份,把守大门的一个队正,还没等李中易他们走到近前,就已经带领他的手下们,一起跪地行礼,齐声叫道:“小的们,参见府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