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运河的码头上,明州最大的海商林锋被本地的大掌柜,接下了船。
“东家,您慢着点,慢着点,别急,别急。”大掌柜付清担心林锋走得太急,掉进水里,可就麻烦了。
林锋侧过头,看着付清着急上火的样儿,不由微微一笑,说:“当年,我请你来当大掌柜的时候,咱们俩也是这样携手下船的吧?”
付清频频点头说:“是啊,是啊,那个时候,东家您才二十出头,这一晃眼的工夫,三十年过去喽,小人老了,东家您也老了。”
“哈哈,不老,不老,我刚纳了个美妾,年方十六岁。”
老东家,老掌柜,三十年的老交情了,林锋和付清说话,已是百无禁忌,可见信任之深?
付清心里有数,东家刚接手家业的时候,林记商号才几条破船?
现在呢?林记商号,单单是大海船就足有十条之多,贸易范围遍及整个东南沿海。
这一次,如果不是朝廷的商部尚书王大虎,特意下帖子相邀,林锋才懒得来开封。
“我一路可听说了,全国知名大商号的东家们,都被王尚书邀了来?”
“是的,东家。小人听说,王尚书一共请了近百位大商号的东家,说是要一起共商发财大计。”付清常驻于开封城里,积累了不少的人脉,消息来源自然是灵通的。
“唉,新鲜得很呐。自古以来,朝廷都指望咱们这些商贾之家,多多的捐纳。唉,稍有不从,就要明抢了。”
林锋知道本朝立国之后十分的重商,但是,这么多年抑商的印象,哪里是短短十年就可以扭转的?
“东家,咱们的家底还算还比较厚吧。若是王尚书开了口,不妨多给点钱,就当是卖个人情了。”付清也琢磨着,恐怕是朝廷缺钱花了,想找商户们搞些钱花花。
没办法,本朝立国仅十余年而已,虽然当今皇帝从来没有搞过强迫捐纳的那一套把戏,这不是怕习惯了么?
林锋在京城里,有自己的大宅子。从码头出来之后,就和付清同乘一辆马车,带着随行的人员,一起回了大宅。
掌灯时分,林锋便带着付清出了门,去见老朋友,皇家钱庄京城分号的大掌柜钱宁。
约好的地点,就在林锋名下的产业,翠云楼。
翠云楼,既是京城里有名的大酒楼,又是着名的销金窟,属于一条龙式的综合性娱乐场所。
这钱宁,曾任皇家钱庄明州分号的大掌柜,后来又升任两浙路分号的大掌柜。现在,已经平调至京城分号,任大掌柜。
这年头,垄断性的皇家钱庄的大掌柜,掌握着放钱和汇兑的大实权,属于惹不起的财神爷。
凡是想生意顺遂的商人,谁敢不敬着钱宁这种实权人物呢?
无论是在明州,还是在两浙路以及京城里,林锋都和钱宁有着很深的交往。
尽管朝廷专门成立了维护商民利益的商部,但是,林锋依然不相信朝廷的官员,而更信任自己私下里维护的人脉。
东家摆宴请客,自然是在翠云楼内,最豪华的包厢了。
林锋迈步进了包厢之后,见了侍立一旁的两名绝色美娇娘,不由眼前一亮。
“老付啊,这么多年了,还是你办事,我最放心。”林锋扭过头,笑着夸奖付清。
付清陪着笑脸说:“东家过誉了,这不是小人应该做的么?”
坐下等了大约半个时辰左右,钱宁从翠云楼的侧门进来,坐到了林锋的身旁。
“钱大掌柜的,可有些日子没见了,怪想你的。”林锋异常亲热的拉着钱宁的胳膊,说了一大堆客套话。
钱宁微微一笑,说:“林东家太客气了。您可是轻易请不动的大佛啊,这是那股春风,把您给带到了京城来?”
大家都是老伙伴了,彼此非常了解对方的脾气。
钱宁属于非常谨慎的人,在不违反放款规定的前提下,再来私下里讨论可能给予的方便。
林锋呢,从来不给钱宁直接塞钱,而是带着钱宁的小舅子,一起做海上的赚钱生意。
彼此合伙的生意,钱宁的小舅子出多少本钱,就占多少股,分多少红,一丝不苟,让人抓不住半点把柄。
但是,海上贸易实在是太暴利了,哪怕时不时的沉条船,钱宁的小舅子跟着林锋一起,依然赚得钵满盆满。
也正因为如此,林锋特别喜欢和钱宁合作。海商做生意,总有手头紧张的时候,皇家钱庄这边只要有抵押物,就敢放款子,而且利钱还不高。
要知道,这年头的私人之间的借贷,年利钱就没有低于五成的。而皇家钱庄的年利,仅为一成。
单单是这一项,便可知道,全国各地有多少放高利贷的家伙,恨死了李中易?
凡是敢放高利贷的人,必定是红黑两道都吃得开,而且,官府里必定有保护伞撑腰。
自从李汉帝国立国之后,被缇骑司调兵抓去砍了脑袋,抄了家的放高利贷者,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
李中易给缇骑司的主要任务,除了监视朝廷大员的异动之外,最重要的工作,其实是打击私盐及私贩粮食,打击投机倒把,打击放高利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