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介热情地引导着看房的一家子进来。
许霜降平素待在家里,习惯将所有的房门都洞开着,此刻正好方便他们自由地走进走出,到处转悠。这些人在每一处都要停留相当长时间,聚在一堆左看右看,指指戳戳,评头论足。
“厨房好像不够大。”
“那是布局得不合理,以前的装修都落伍了,没什么概念的,只知道买个东西安装上去,所以视觉效果显小,其实这厨房不小了,到时候你们全打掉,叫人重新设计,一下就感觉不一样。”
许霜降立在门口,靠在墙边,视线跟着这一行人。见他们往卫生间走去,立时想起洗衣篮边还挂了两件吊带衫,上午快递刚送到的,她拆了包装剪了吊牌,懒得为两件衣服特地费一遍事,原本想等晚上她和陈池都洗过澡后,洗衣服的时候顺便给新衣服出水。
许霜降不由自主跨前一步,却见中介已率先走了进去,那家人也一窝蜂挤进去探看,再没有她可以插进去的余地,她收住了脚步,勉强安慰自己道,吊带衫也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浴缸以后肯定不能要的,这么小。”年轻女子叽叽喳喳道,“这马桶能移位吗?拦在这里,不前不后的。”
“马桶位置肯定不能动,爸,你说是吧。”年轻男子回道。
“哎,是的,这种房屋构造摆好的,没办法。”
“是啊,大家上上下下邻居都一样。”中介插话道,“请个好一点的设计公司,现在这些小问题都不是问题。人家螺丝壳里都能做道场,我们这个房总体还是宽敞的,就更好办了。”
许霜降听着这些讨论,敛眸快步走回卧室守着。两间卧室,她一人只能守一间。公婆的那间没住人,现在被她在窗口支开了晾衣架,她和陈池的外衣内衣全铺开垂挂着,许霜降起先没想到这些衣服,她只想到那一行人会进她和陈池的小卧室,里头放着她的电脑手机身份证银行卡呢,那些是紧要的东西。
她赶紧将桌面上的私人物品都胡乱塞进抽屉柜中,又不放心地折到床边,探手一摸枕头的花边四周,确保陈池没有乱放闺房物事,这才将枕头摆摆整齐,转头四顾检查其他地方,隔壁不一会儿传来了声音。
“这间就是主卧了,你们看看,窗户这么大,正朝南,这层楼里这个号的房型是最好的,前面基本上没遮挡,视野多开阔。”
许霜降下意识转出去,正瞧见那中介把晾衣架拖开,她的雪纺半身裙和陈池的浅蓝衬衫就势来回飘荡。许霜降这会子才注意到在陈池衬衫的前一条横杆上,挂着她那海棠红的文胸,再过去一条横杆,赫然是她和陈池的底裤,一条蕾丝带镂空,一条弹力棉带暗纹,一架子的花花绿绿瞬间烧了她的脸,血气直冲天门盖。
“我们看看窗外。”中介朝许霜降笑一笑打个招呼。
许霜降僵立着面无表情。
“靠街,有点声音。”年纪大的女人扒在窗边往外瞧,话里挑着毛病。
“阿姨,哪里没有声音?没有声音就不叫闹市区了。”中介立即回过头去说话,真正是舌灿莲花,“你在这里看出去多远,真要是小区里面的几栋楼,视野没你这里好。而且我不瞒你说,他们那边的声音未必就一点没有,但阳光肯定要少了。有利有弊嘛,十全十美是没有的。你再听听,现在大白天也就这点声音,你把窗户一关,不就什么都听不见了吗。”
年纪大的女人真就抬手要关窗试试。
“阿姨,我来。”中介积极道。
许霜降一动不动地在门外看着,憋住了火。那一群人忙忙乎乎中,嫌她的晾衣架在旁边挡着碍手碍脚,年长的男人侧身将架子又拖开少许,顺势扫了许霜降一眼。
那目光很平淡,许霜降却羞恼不堪,这一堆里有三个男人,她的内裤和胸衣都堂而皇之晾着呢,虽然他们没有着意盯,但谁不晓得,人的视野里可漏过啥?
她想去收走,又怕特特如此,反而更加引人注意,只好摒着脸,破罐子破摔,转身回到自己屋中,叠起床上的毛毯。
难堪、郁怒、无可奈何,她抓着毯子,手臂竟微颤,完全控制不住。
过了五六分钟,脚步纷纷沓沓走出大卧室。
“这是次卧。”中介探进来,冲她笑笑,“我们看看。”
一群人涌进来。
“这个房间不大。”
“阿姨,卧室其实不需要太大,你看,床、柜子、桌子板凳都能放得下的。”
房间本就空间有限,这些人几乎将空间撑满了。年轻女子站得挤,自说自话将许霜降电脑前的靠椅往桌子方向推进去,瞄了一眼桌上摊开的书本,抬头对那年轻男子道:“站过来点。”
年轻男子却不站定,而是挤过去侧身停到窗前,朝窗外左右张望。他的头碰到了许霜降的花窗帘,扭转脖子瞧了一眼,略略站开了些,伸手掸了掸头发,继续看向窗外。
老夫妻俩站在床尾过道,那阿姨拎了一个棕色坤包,蹭到了凉席的亚麻布缝边,立即提了起来,朝包上仔细地投了一眼,这才仰头环视着四周。老夫妻俩的目光掠过床头僵站着的许霜降,在床上来回扫,评论道:“要是五尺床摆进来,这个房间就更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