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化进程就像是用竹竿赶鸭子，把祖祖辈辈生活在乡下甚至连个窝都没挪过的农村人，呼啦啦赶走。他们伸着长长的脖子，在没有做好任何投靠准备的情况下，嘎嘎地朝着儿女们生活的地方跑去。

农村人口越来越少。说来也怪，这人口越是稀疏，一到冬天似乎也就格外得冷。每到这个时候，付华中的妈妈就会来到紫华和一家人蜗居在一起，抱团取暖。

一开春，这些仓皇进城的一群群的鸭子们，又会从城市四散，扑楞楞回到自己的家园，那里叶绿、花红、空气好，就连泥土也芬芳。

半年未见晨晨，他长高了一截。王一薇知道婆婆是个麻利人，孩子穿着干净整洁，头发理得不长不短，虎头虎脑，只是满口的方言动不动会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婆婆进城后似乎有些水土不服，才来没几天就成天感冒生病，上半年的缓堵保畅战役才结束没多久，全市交警又打起了冬季规范交通秩序的“百日会战”。家里的重担压在了王一薇肩头。

“你就不能请两天假吗？你们交警就没有家庭，没有孩子，没有老人吗？”这天一大早，王一薇见付华中又要去上班，赶紧对他说，“你看妈吃了两天药了，还是一个劲地咳嗽，你得带她去医院看看。”

豆豆成天要上补习班，晨晨生病后一个劲闹腾着哭，婆婆满口的方言喋喋不休，还有一串接一串的咳嗽声……

晨晨回来没几天，王一薇就烦躁难烦。

一件件琐事跟一根根细细的麻绳一样，在王一薇身上交错着，缠绕着……生活就像一个密不透风的玻璃罩子，把她严严实实地捂了起来，她觉得生活压得她喘不过气，快要窒息了……

“明天我们才轮休，今天你把孩子送到补习学校后，带妈去医院检查检查……有别的什么事情我明天办。”付华中说。

“又是我？付华中！我告诉你，我不是卖给你家的奴隶，我为你的付出已经足够了。要不是为孩子的前程着想，这样的日子我一天都不想再继续下去……”王一薇说着就哭了起来。

“现在孩子到了小升初的关键时候，人家都报了强化辅导班，而我们呢？就你那点工资，还不够人家老师几节课的课时费……钱你挣不到，孩子也管不着，我看你是准备把这个事故处理的活干一辈子……”

“我……”付华中理亏，没再说什么。

“国涛都去了支队，而你还原地不动。在单位你要是有什么事就找他啊，至少，他就能给你们领导打个招呼，让你休两天假。他就再怎么，也比外人强……”

“不要提他！”付华中有些发怒。

“你老跟人家过不去，人家惹你了吗？就算人家抄了你的工作文章，又能怎样？那东西放在你手里就一文一值！”王一薇说，“好好向人家学学，我从来也没指望着你能干出个啥事业来，我只是不想把孩子给误了……”

“魏国涛就是个小人！他就是当个支队长我也不会去求他。我知道，他一直想让我求他……”付华中说，“他欠了我的，理亏！他就是想让我给他个机会去弥补。可是我为什么要求他呢？他爱巴结领导，那就去当他的官吧。”

“可是，妈病了。万一传染……今天晨晨谁带？”她问。

付华中沉默了一会说:“你带！你带上晨晨送豆豆不就行了吗？你是全职妈妈，在家里带孩子能有多累？女人要自立、要坚强，人家捡破烂的背上还背着个娃呢……”

“你……”

门哐当一声关上了，付华中走了。她静静地站在客厅里。

“呜呜——”

“一大早哭什么哭？晦气！”卧室里婆婆的声音钻进她耳朵，紧接着就是一串咳嗽声。

“你儿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