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还有两个日子他也少不了要喝两盅,一个是清明节,一个寒衣节。每到这两天,他就去墓园向父亲坟上警三杯酒,对着坟冢说说林浩然的情况,要是孩子有时间他定然会带上他,让他跪在碑子前给爷爷磕头。晚上回到家里,林子祥就会给自己倒上酒,看着父亲的遗像一盅接一盅地渴。
无论是团圆的日子还是思亲的日子,林子祥喝着喝着就泪流满面……
林子祥觉得自己作为国营企业的子弟,这么热爱生活而且心灵手巧,可命不好,偏偏到了自己参加工作时,紫华市钢铁厂被一任又一任的领导和一次又一次的整合、重组最终给折腾死了。
从企业垂死挣扎到一命呜呼的那几年,正是林子祥从技校走进车间,从结婚到生子的几年。没碰上好光景他也没守住媳妇,眼看着林浩然上幼儿园要开销,可偏偏屋漏偏逢连阴雨,那一年他彻底失去了工作。
一盅接一盅的白酒下肚,他的脸也渐渐发烫。林子祥觉得往事如烟,曾迷雾般缠绕着他,挥之不去,欲罢不能。如果紫华市钢铁厂还存在的话,遇到现在钢铁市场红火,钢材走俏的光景,他们定能过上宽裕的日子,孩子也可以跟他小时候一样,在厂里上幼儿园、上小学、上中学……
林子祥觉得生活跟他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如果这个玩笑不是发生在人生最重要的那几年里,也许,他还能弥补还能挽救,可偏偏在错误的时间里发生了错误的事情。
要是当时不急着结婚,不急着要孩子,让自己的日子稍微缓一缓,手头再稍微宽裕一下,那么,他对生活还可能会有稍微多一点的选择。生活捉弄了他,在他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就排山倒海一般朝他袭来,让他无力招架。为了给林浩然择个好学校,那一年,他花光了所有积蓄,他希望儿子能让他们家改门换户,这样做,为的是孩子的将来,也是为了父亲的遗言,父亲临终前的那句遗言还言犹在耳:“浩然是个可怜娃,咱家现在,现在……又穷得叮当响……你一定……一定要把娃管大……让娃多学知识……我,我……我想……”
林子祥把电视的音量调得很小很小,画面一帧接一帧在屏幕上更替着。林子祥仍旧一盅接一盅地喝着白酒。六年前,他怎么也没想到儿子会有今天,他原本想着只要能把儿子送进名校,从此他的人生将会与众不同,可与众不同的是,在近3000名学生的实验小学里,他的儿子却硬生生被劝退……
林子祥觉得人生如梦,飘渺无常,美好的幻想往往都是水中月、镜中花。在现实面前,他对儿子美好未来的期盼,正一天天的崩塌,从离开紫华市实验小学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林浩然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书卷气,不可能用知识改变命运,他的命运就跟梦一样,一天天变得飘渺不定。
半瓶洒没了,林子祥又开了一瓶。
这些酒都是他从小区门口灌来的散酒,味烈。他每呷一小口,就把眉头紧紧地拧在了一起,眉宇间会拧成一个“川”字。
夜已经很深了,林子祥丝毫没有睡意,尽管他第二天凌晨三四点钟就得起床,开始经营自己的牛肉饼,但这会儿,他心里却翻江倒海,思绪难平。
第二天一大早,林浩然的奶奶给他做了早饭,林浩然吃完饭就背着书包朝学校走去。他不像付子傲和陈渊博那样每天都有人接送,在紫华市实验小学上二年级前,奶奶当时还跟他们父子俩挤在学校附近的一套狭小的单元房里,每天接送他,后来奶奶身体不好,跟他俩挤在小房子里实在也不方便,便回到了钢铁厂家属院自家房里。从三年级起,林浩然也就自己去上学,林子祥每天出门前,会给儿子准备好早饭,把盛着早饭的碗放在温水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