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放是横着被人送回到大公府的。
她在战场上突然引动真元用飞剑横扫一片,在格里纳这个元素活跃度极低的地方使出这样的招数,无异于在武侠世界中使用天魔解体大法,以对自身的伤害来换取一瞬间的战力大增。一时痛快折磨完敌人之后,就开始折磨自己了。
作为恶魂城最出色的军医,雅罗尔在时放还未送回来的时候,就接到了消息,让她做好准备,不惜一切代价,全力救治时放。
问题是,要怎么救治?对着面若金纸气息微弱的时放,雅罗尔既心痛又彷徨,一筹莫展。时放在战场上发生的事情她已经问了个仔细,大约猜得出是怎么一回事,可是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也没用,她们修炼的方式不同,虽然修炼一途总有些共通之处,可是在不了解对方功法运转的情况下施救,万一有什么差池,后果是很严重的。
换了是其他人,或许雅罗尔咬咬牙,也就死马当活马医了。但这个人是时放,一向果断的雅罗尔也不由得犹豫不定起来,她承受不起这个万一的结果。
可是时放的体内少得可怜的真元愈发紊乱,气息也渐渐转弱,再犹豫下去,那个万一的结果就会变成一万了!
砰,砰,砰,一下,一下,又一下,雅罗尔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她站在床前,眼神复杂地看着紧闭双目人事不知躺在床上的时放,从时放被送回来安放在床上后,她就没有变过姿势,心里一直在推敲着要怎么着手治疗才好。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也愈发紧张,额头上甚至渗出汗来。
在此同时,大公府里最深处,句期在几个随从的簇拥下,稳步往雅罗尔和时放住着的院落而来。路上遇到好几拔人,均是惊愕地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句期一行。
这位仙师居然出门了,出门了!
不约而同地以为自己眼花了的众人,有志一同地,纷纷在看到句期的第一时间里揉了揉眼睛,再次睁开眼里,发现这一行人依然存在。终于不得不相信,那一向深居简出不理俗务少在人前露面的仙师,是真的从他住着的地方出来了。
到底是什么事能够惊动仙师,让他纡尊降贵地亲自前往而不是召人到他的院子里去参见?要知道,就连恶魂城中地位最贵的蒙特大公,一年里也只能够获准入院晋见一次啊!
正当雅罗尔手心开始汗湿几乎无法保持镇定的时候,一个苍老却饱含了无上威严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五行针法你学得不错,我来说穴位,你来行针。”
终于来了!雅罗尔在心中长出一口气,微微松开一直紧握着的手,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才一脸愕然地转过身去。
一直守卫在附近的人在这位地位尊贵连大公都只能执子侄礼言听计从的仙师面前,一声都不敢吭,在仙师的示意下,沉默地让开道。这也是雅罗尔一直到句期到了身后,人未到声先至的原因。
这下听到句期说要亲自指导雅罗尔治疗时放,大家齐齐露出艳羡的神色来,饱含各种情绪的目光纷纷落在雅罗尔身上,满脸写着如果得到句期指导的是自己那该多好啊!
身处视线交集焦点的雅罗尔自然不会因为这些视线就感觉不自在,她吃惊的原因,一小半是因为句期在大公府中的超然地位,一大半却是句期如今的模样。
饶是一早就认定句期定是在大公府里,做了无数猜测,但当一头银丝满脸皱纹犹如普通老人一般的句期出现在她面前,她仍然忍不住吃了一惊。这根本与她们想像中的那位仙风道骨意气风发,老谋深算一代奇才的句期完全不符。
那本关于伯牙和子期的札记她听时放提过之后,也曾经翻看过,那个数百年保持着年轻容颜不变的句期,竟然已苍老如斯。哪里还能看得出两千多年前这样一个人曾经意气风发到将一整个大陆强横无比的空间法师耍得团团转却半点便宜都沾不上的风光?
即使是句期说自己寿元将尽要启程寻找回家之路,按照时间流动的比例差,如果他离开费伦后不久就到了这里,也不过是两百年时间。以他比自己两人高出不知多少的修为,就算被压制住了,也不会落迫到连容貌都无法维持,所以,若不是他当年强行启动白玉阵法圆盘中的传送阵遭受反噬修为大损,就是真的寿元将尽。
“你是不信我?”句期掀了掀长长的白眉:“你既然得了我的医术传承,不至于不知道我是谁吧?”
端的是一副慈爱长者的模样。雅罗尔敛了神色,没接句期的话茬,只是恭敬地行了一礼:“见过前辈。”
句期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有点意思,看样子人家是不肯承他的情啊。不过这也没什么,世间之物,有缘者得之,不是说得了他的东西学了他的医术就得给他当徒弟的。况且他当初选择留下那些东西,本也没打算要挟恩求报的。
只是嘛,现在情况有那么一点点特殊,少不得要利用一二了。在这一点上面,传承了空间功法,躺在床上生死难料的时放可比传承了医术的雅罗尔要有用得多了。既然雅罗尔不认这份情,那就全着落在时放身上。
嗯,这样更好。句期的脸色越发的缓和起来。“还不动手?再拖延下去,可就什么希望都没有了。”他话里包含了两层意思,再拖延下去,时放就算救得回来也废了。她要是废了,大家可就都没有离开格里纳的希望了。
雅罗尔定了定神,习惯性地深深看了句期一眼,在大家的命运都寄托在时放身上的时候,相信他也不可能会对时放不利,稳稳地将银针摆了出来。
句期眼里闪过一丝满意,慢声念道:“五号针,百会,一号针,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