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瑾瑜将匕首反手掩在衣袖里,开了门,露出门口的一条缝隙,并没有发觉外面有什么异样,才将门开的更大了一些。
大伯问:“是不是也把你们给吵醒了?”
韩瑾瑜点了点头:“醒了,刚才是出了什么事情?”
大伯说:“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人,把这里住户的窗户全都给敲碎了,我们已经报警了,没事儿,就是来给你们说一声,你们安心睡。”
“嗯,谢谢大伯,”韩瑾瑜笑了笑,“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大伯离开之后,韩瑾瑜才关了门。
宋疏影撑起手臂,靠在靠枕上,伸手摸出手机来看了一眼,凌晨三点,本该是万籁俱寂,熟睡的时候。
韩瑾瑜把门从里面反锁了,走到窗边,看了一眼外面的情形。
他们两人住的房间并不是一楼,而是农户家自己盖的二层小楼的第二层,前面有一块很大的菜地,远远地可以看见远处灯光摇曳,深夜的敲击声,已经将这个村落里大多数的住户吵醒了,更何况还有大半数的住户院子墙壁和窗户玻璃被毁。
韩瑾瑜面色凝重,将厚重的窗帘拉上,转身上了床,搭着一只手臂在宋疏影肩上。
宋疏影抬手抚平了韩瑾瑜紧紧皱着的眉头,“你想到是谁了么?”
韩瑾瑜握住宋疏影的手腕,点了点头。
“那现在要怎么办?”
韩瑾瑜为宋疏影掖好被角,说:“先睡一觉,等明天警察的调查结果出来。”
这一夜,在有人蓄意破坏下,整个村子都没有再沉寂的入睡了,每个人心上都悬上了一根线,被吊着。
宋疏影也一直都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韩瑾瑜抚着她的背。
只听宋疏影说:“我睡不着,你唱个歌来哄我吧。”
韩瑾瑜:“……我不会唱歌。”
“随便唱首歌,摇篮曲也好。”
“我不会唱摇篮曲。”
黑夜里,看不清楚韩瑾瑜的脸色,否则一定是可以看见他的脸红了。
宋疏影脑海里忽然就出现一只大黑熊,然后用特技效果在脸上涂了两个粉红的圆圈,十分喜感的画面。
韩瑾瑜没有唱摇篮曲,而是唱了一首很老的歌,蔡琴的歌----《被遗忘的时光》。
这是宋疏影第一次听韩瑾瑜唱歌,因为唱歌真的是一件很暴露年龄的事情,不张口就算了,一张口,代沟就出来了。
“是谁在敲打我窗,是谁在撩动琴弦,那一段被遗忘的时光……”
宋疏影一听韩瑾瑜唱出这句歌词,本来是想要无情的嘲笑他的,但是韩瑾瑜的声音,不仅仅是撩动了琴弦,甚至是撩动了她的心弦。
韩瑾瑜的声音是属于那种低沉好听的男中音,特别是在深夜,浅吟低唱,一瞬间,宋疏影好像看见了另外一个韩瑾瑜,在杀伐果断背后,在不懂情趣之外,另外一个浅吟低唱的诗人。
在韩瑾瑜一曲唱完,低头看了一眼宋疏影依旧睁的很大的眼睛,耸了耸肩,“我就知道你听我的歌睡不着。”来丰肝扛。
宋疏影笑了一声:“你知道我刚才想你像什么吗?诗人。”
“咳咳咳……”
没想到,韩瑾瑜一听宋疏影的这个比喻,一下子就咳了起来。
宋疏影噗嗤笑出来,“哈哈,我这次是认真的。”
兴许是被宋疏影损习惯了,韩瑾瑜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将宋疏影拉着躺在枕头上,“睡吧。”
宋疏影的眼睛笑的弯了弯:“你再给我唱首歌。”
“我不会了……”
宋疏影打断韩瑾瑜,“那就还是这一首。”
韩瑾瑜清了清嗓子,好像起调的时候起的低了,等到更低的时候声音都在颤了,宋疏影在心里笑。
这一遍听的时候,宋疏影闭上了眼睛,听着韩瑾瑜低沉优雅的声音,整个人好像遨游在广袤夜空中,周身都是轻盈的,甚至觉得自己的肚子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
第二天早晨,韩瑾瑜醒的很早,宋疏影尚且还在睡梦中。
他先穿了衣服下去,去看一下夜晚警察的调查局结果。
一直到太阳升起,宋疏影方才睡醒,睁开眼睛,韩瑾瑜已经不在枕边了,枕边放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我下去看一下情况,给你端早餐上来。
韩瑾瑜的字体依旧遒劲有力,宋疏影把字条放进钱包里,穿了衣服去卫浴间洗漱,刚刚洗了脸正在擦护肤品,韩瑾瑜就回来了。
宋疏影照着镜子里,自己好像自从怀孕了之后,就很容易水肿,但凡是喝水喝的多了,脸就会莫名其妙的肿起来,还有小腿肚子和脚,现在已经穿大了两个号码的鞋。
她啪啪啪的拍打着自己的脸颊,似乎是想要将两颊的水肿给拍下去。
韩瑾瑜给宋疏影端上来小米粥和几样农家小菜。
“我在下面吃过了,你过来吃饭。”
宋疏影用头绳把头发扎起来,坐到桌边,拿起黄窝窝头就咬了一口,有点咕哝不清的问:“结果出来了么?”
“是一个旅游团的人,”韩瑾瑜说,“警察调查清楚了,这个旅游团是在昨天到的,是一个二十个人的团,夜晚砸了农家玻璃毁了砖墙之后,就直接骑着摩托车跑了,警察已经在查公路和高速路段的监控了。”
如果是十几人都骑着摩托车,肯定是会引人注目,一批人分开逃走,这给警察搜查监控录像带来了很大的困难。
“当时带团的人是谁?”
“一个当地的女导游,”韩瑾瑜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这个导游被下了安眠药,药量不小,昨天晚上那么大的动静都没有被吵醒,刚才被警察叫醒问了几个问题,她答的有些迷糊,看起来昏昏沉沉的。”
其实,宋疏影关心的,和韩瑾瑜关心的一样,是这件恶意破坏农舍的事件,是否和他们有关。
宋疏影在韩瑾瑜的眼睛里,看到了相同的意思。
只希望并不是和他们有关,打破这个村中的平静。
在临近傍晚的时候,警察那边已经得出了结论,只有根据导游描述,警方画出的肖像图,虽然还是有差距的,但是,韩瑾瑜还是可以从脸部特征,判断出这个人。
宋疏影注意到韩瑾瑜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便问:“你认识?”
“是原来张老手下的人,和张俊的关系特别好,就是张俊死的时候,那两个人。”
噢,原来如此。
宋疏影记得在去年大约这个时候,就因为温雅四处宣扬说她的孩子是韩瑾瑜的女儿,导致张俊一干人将女儿给绑架了,最后好在对于小孩子,那一帮人还算是有一丁点人性,没有痛下杀手,但是,宋疏影对于那一场爆炸,现在都感觉到心有余悸。
当时,那个张俊是在爆炸中死去了,是有两个人逃了出来,宋疏影清清楚楚的记得,当时那两个人的眼神,看着韩瑾瑜的眼神,好像是想要将她剥皮拆骨一般。
她看向韩瑾瑜,韩瑾瑜点了点头,不用宋疏影开口问,便已经了解到她心里所想,点了点头:“是的。”
要不然在很多情况下,人们都说不能放虎归山,后患无穷,所以连同幼儿都不放过,就是怕长大之后复仇。
宋疏影忽然想到了张艾,送到美国的张艾,问:“那张艾不是去了美国,还有张老的儿子……”
“等这一次回到c市,我需要去探监。”
宋疏影即刻便明白了。
去监狱,看张夫人。
………………
这一次的事情,且不说是否和韩瑾瑜有关,村里的一些设施真的是被破坏掉了,正常的生活都被影响了。
宋疏影抚着肚子在田间小路上走,看见每家每户都是狼藉一片,垃圾箱里面掉出来玻璃碎片,怕是政治上的故意搞破坏,就连小学课堂都停课三天。
第二天,宋疏影就和韩瑾瑜离开了乡下,临走前,宋疏影给村主任捐了五千块钱,不多,就算是为家家户户维修的费用,还给小学的图书馆里,捐赠了三百套故事类、社科类的书。
回到s市,韩瑾瑜已经不敢让宋疏影离开他的视线半步了,就算是宋疏影去女洗手间上厕所,他都要紧贴着女洗手间的门站着,好在里面一旦发出了什么声音,就及时的冲进去。
商场的女洗手间门口,韩瑾瑜叼着一支烟靠在洗手池上,面色阴郁。
现在宋疏影在他身边,是危险,离开他的视线,心中空落落的,生怕是在他手触不到的地方,就更加危险。
那还是让宋疏影留在身边,万一出了事情,他也会拼了命的去护住她和儿子。
洗手间的门打开,从里面出来的女人一看见在门边靠着一个抽烟的黑衣男人,吓的当即就叫了一声。
韩瑾瑜蓦然回头,眼神凛冽。
宋疏影笑了笑:“借过,那是我老公,我怀孕了胆战心惊的怕我摔着。”
这样解释过后,前面的女人才离开了。
宋疏影用手肘撞了一下韩瑾瑜的肋骨,“你要吓死别人了,别总是绷着脸,你整天皱眉,小心老了之后额头长皱纹。”
韩瑾瑜将宋疏影的手纳在手心里,说:“已经改不过来了,刚开始在我们这一行,就不能笑,眼睛要有杀气,让那些东南亚的大佬,看见你就怕你。”
宋疏影拉长了尾音哦了一声:“原来你练的就是这种能吓死人的功夫啊。”
韩瑾瑜倒是笑了。
在这种紧张的时候,能够放松一下自己,也真的是不容易了。
下午,韩瑾瑜本意是想要把宋疏影送到华苑,让李勇再加上另外两个人护着她。
但是,宋疏影用一个字给驳了回来。
“不。”
韩瑾瑜一副无奈的表情,“别任性,你现在怀着孩子。”
宋疏影说:“我现在怀着孩子,所以才比大熊猫还珍贵,我现在去华苑,你能放心么?”
韩瑾瑜摇头。
“那还是把我带在身边咯,风吹着都怕化了,就揣进口袋里好了。”
一直到了监狱,从大门进入,韩瑾瑜脸部表情扭曲了一下,“我是怕影响胎教。”
宋疏影一听,噗嗤一声笑出来,“没关系,回去了我再看几页解剖学的书就可以了,我觉得一看解剖学的书,儿子就兴奋的踢我。”
韩瑾瑜:“……”
探监会面是在一方暗室中。
张老当时已死,家中的宅院和公司,所有的实物全都拍卖,只留了张夫人一个女人,当时法院判刑是五年。
如今,已过了一年。
然而,在这一方暗室中,重新看到张夫人的时候,任是宋疏影有心里准备,也倒抽了一口气。
张夫人和张老之间,算是老夫少妻,而因为张夫人保养得益,所以尽管已经五十岁的年龄,看起来依旧像是三十岁的女人。
在宋疏影眼中,一直都是靓丽的,尽管因为岁月眼角染上了丝丝鱼尾,可以从岁月的痕迹里,看到昔日的风韵。
但是,这一次……
鬓发已经全然都白了,素颜没有带妆,感觉整张脸都是暗沉无光的,略微发黄,似乎是常年不见阳光。
狱警将张夫人带进来,坐在椅子上,便走了出去。
张夫人看着宋疏影,目光落在她的挺起的肚子上,勾了勾唇,一笑:“有八个月了吧?”
宋疏影点头:“嗯。”
“是儿子还是女儿?”
宋疏影说:“儿子。”
张夫人点点头:“第一胎是女儿,这一胎是儿子。”
听了张夫人的这话,宋疏影是有点诧异的。
张夫人竟然知道她怀过一个女儿,不过也不稀奇,五年前,韩瑾瑜都在他们张家的掌控下,找人调查一下宋疏影去医院的检查报告,又有何不可,反正左右都是一条人命,弄死也只不过是动动刀子的事情。
不过,这一次来,显然不是和张夫人叙旧来的。
在前面的一张桌前,放着一把凳子,张夫人坐在对面。
韩瑾瑜扶着宋疏影的肩,让她坐下,宋疏影摇头,挣开他的手,语气带着坚决:“你坐。”
她可以欺负韩瑾瑜,可以给他难看,但是那也只能是她。
在外人面前,韩瑾瑜是顶天立地的男人,而她是站在他身后的女人。
韩瑾瑜从宋疏影的目光中,读懂了某种意味,便坐了下来。
“张夫人,这一次来,我主要是想要问一下,在国外,艾艾他们是否和你有过联系。”
这个他们,自然也就包括了张老亡妻所生的傻儿子,还有她的儿子。
张夫人摇头:“没有。”
韩瑾瑜眯了眯眼睛,“我希望张夫人你能如实告诉我,这对我的帮助很大。”
宋疏影单手搭在韩瑾瑜的肩膀上,将这一次在乡下住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张夫人。
“这件事情,警方已经确定是张老余党,而能够和原来的张家有联系的,就是当初韩瑾瑜冒着自己生命危险,履行诺言帮您送出去的亲人。”
宋疏影特别强调的是韩瑾瑜冒着生命危险,张夫人也敏感的抓住了她的字眼。
“这样说吧,”张夫人双手放在桌面上,“我的儿子,我心里有数,他们的性子,绝对不是进取的,只图安逸,既然已经脱离危险到了美国,那里生活安逸,又有人照顾着,绝对不会重新回来。”
这也是韩瑾瑜对于张老的儿子的看法,一个已经痴傻,唯有一个十分精明的儿媳妇,也做不了什么风浪,还有一个小儿子,还小。
宋疏影说:“谢谢您,张夫人。”
张夫人摆了摆手,“不过,艾艾给我来了一封信。”
韩瑾瑜猛然抬头。
张夫人从自己的外衣口袋里,把信封拿出来,说:“我知道你要来,就把信装过来了。”
一封牛皮纸的信封,上面盖着两个邮戳。
张夫人递过来,韩瑾瑜从信封里抽出心信纸来,信纸展开,是带着小碎花的信纸,很少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