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的,一声声尖叫从四方八方的窗子透到医院走廊上。
很快,各个窗子都被各处蜂拥而至的人群给拥堵住。
苏乔只觉得自己心脏一瞬间像被什么给砸了一下,有种钝痛扩散开来。
霍燕庭也皱了眉,第一时间松开她的手,一脚就踹开了检查室的门。
各种医疗设备齐具的检查室里,空无一人。
苏乔终于知道了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有心脏窒息的感觉。
她脑子里一片恍惚,脚步踉跄着终于奔到了窗子边。
正对着这里窗子的花坛里,一个白色的人影趴在刺目的血泊中。
她身子一软,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乔儿——”霍燕庭夺步而来,总算稳稳接住她顿时软若无骨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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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一琳的葬礼办得静无声息。
是苏乔要求的。
她平生,做过太多不光彩的事,苏乔不愿意听到别人对她的诸多指点和议论。
不管她生前做过多少不好的事,终究还是生过好她的至亲。
霍燕庭所选的陵园是莞城寸土寸金的墓地,城里的达官贵人才选的地儿。
墓碑上照片里的女人笑面如花,娇媚动人,那是王一琳年轻时候的照片,是苏乔从她房间里的一个子里找出来的。
苏乔坐在修筑得即高雅又华美的墓碑前,呆呆地看着,良久,轻语:“那时候,你有想过,会这样结束自己的人生吗?”
在医院,苏乔晕了一个星期,再醒来后,她便没了泪。
霍燕庭走过来,轻轻揽她的肩:“乔儿,地上凉,我们先回家,改天再来看妈,这里离锦园不远,开车很快便到,以后你有空随时可以来看她,她不会孤单。”
苏乔垂了头,却没有泪水出来,她缓缓勾起唇角,笑了,却是苦涩得很:“她这样的人,不会怕孤单,住在这样华丽的墓地里,她该知足了,这一生她不都在追求这样的生活,却是死了终于堂而皇之地住在这样的地方,她真的很知足了。”
“乔儿。”霍燕庭看着这样的她,微微蹙眉担心。
苏乔缓缓抬起头,迎着阳光的长睫毛下的大眼睛迷离,她依然在笑:“燕庭,你回车里等我好吗,给我一点时间,我有些话想对她说。”
霍燕庭定定看了她好一会儿,几下脱了身上的黑色大衣,把她强行抱起,大衣厚厚铺在地上,这才又把她放回去,低柔了声:“好,我去车里等你,说完了给我打电话,我过来接你。”
其实车子停的地方不远,不过十来米的距离,霍燕庭仍然不放心。
苏乔乖巧地点头:“好。”
霍燕庭又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转身,沉步而去。
苏乔重新定定地看着相片里的王一琳,缓缓地有了哭腔:“得意了吧?觉得又为我做了一件天大的事情,你以为这样是在帮我,你一向就是这么自私,你以为你在为我着想,可是你却没想过,你这样做,不过是把我的心放在火上去煎,小时候你抛弃我还不够,非要临死还要来折磨我你才心甘?”
手背上突然一凉。
她垂头,说好不哭的,怎么会有水滴到了手背上?
她看着,泪水越涌越汹,她流着泪反而笑:“你看,你让我临到婚礼前几天还不得安生,还要为你流泪,我现在怀着你的外孙,你怎么忍心让我哭?你真的,是个狠心的女人,天下间只怕再找不出第二个了。”
“你把我抛弃后的日子过得好吗?肯定不好吧,不然,怎么会到最后又想起了我呢,像你这样的人,如果过得好,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再想起一个扔掉的女儿吧?”
风过,墓碑上相片里的女人仿佛笑容敛了一下。
苏乔久久地看着,心里像被什么给掐得紧紧的,很难受,很酸,也很涩。
久久,她喃喃而语:“妈!妈妈……”
嗓音里,一声声妈妈怯怯的,软软的,无助的,颤粟的。
苏乔以为是自己的声音。
直到,眼前缓缓出现一个黑色的细瘦身影。
这个女孩,一身的黑,黑色大衣,黑色裤子,黑色皮鞋。
可是,那张瓜子形的好看的小脸,却异常的年轻,隔着模糊的泪眼,苏乔仍然看出,她细嫩得似能掐出水来的皮肤。
她一直看着相片里的王一琳,软软地一声声:“妈妈,我来晚了……妈妈,女儿来晚了……妈妈……”
苏乔泪水凝在脸上,看着她,眸光痴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