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侯爷想要先从敦郡王这边打听消息, 那就瞒不过皇上那边。但是他又不能直接去对皇上说, 我想要将我家三弟捞出来, 想要自己审查一下敦郡王和我家老三的关系。你这样说,是信不过皇上的公平公正,还是信不过朝廷同僚的审案查案本事?天底下就你一个能人了是不是?
再加上皇上这会儿心情正不好呢, 乔老爷和楚侯爷虽然没上折子给镇国公府求情, 但朝堂上小一百的人, 除了他们翁婿,多的是别人上折子。
有求情的, 有落井下石的, 有看好戏的, 有被牵扯进去要自救的。镇国公府也有姻亲,敦郡王府也有姻亲, 那朝堂上, 现在都是『乱』糟糟的。和敦郡王谋逆,镇国公府谋逆这种事情比起来,楚家的三老爷被抓这种事情,算什么事儿?在皇上心里, 怕是连晚膳是什么这种问题都比不过。
楚侯爷除非是脑袋抽了, 才会进宫找皇上商量这种事情。
可既不能瞒着皇上, 又不能大张旗鼓,这事儿该如何做呢?乔柔光是想一想都替他发愁, 倒是楚侯爷, 不紧不慢的:“你也别着急, 三弟向来谨慎,应该是没什么大事儿的。就算是做了最坏的打算,他真的参与到了这事情里面,可你想想,他一没银钱,二没兵将的,他能给敦郡王多少帮助?”
三老爷就是个从五品,还是个文官。他每年的俸禄都是有数的,就算是加上三夫人的嫁妆,夫妻俩自己在外面还有产业,但一来要维持生活,二来每年还要给公中银子。三老爷若是个有经商头脑的人也行,偏他不是,否则也不会这么些年了,长女都十二三了,他才做了个从五品的官员。
楚侯爷甚至不用盘查,只在心里算一算,基本上就能算清楚三房每年的收入和支出了。说实话,三房每年能存下来两千两银子,就已经算是老天爷赏饭吃了。
楚瑜将来的嫁妆,都还是要公中出一大半儿的。哦,三房儿子成亲,也要公中出聘礼的——每年给公中的银子不是白给的。其实算一算,还是公中比较赔本,可没办法啊,谁让楚侯爷是老大,是当哥哥的呢?
律法规定,分家的时候嫡长子要占七分,为什么嫡长子能占这么多?还不是因为嫡长子身为长兄,身为当家人,付出的东西也不少吗?当然,人脉资源的集中也是一个原因。
再说权势,三老爷有什么?一个知州,府衙里能调动的兵丁不超过一百个。凭着这一百个人去谋反?还是从川蜀打过来围困京城?这是说笑话呢吧?
楚侯爷这样一分析,乔柔心里都觉得松了一口气:“我就怕有别的事情,比如给敦郡王传个信,或者是居中调停一下人手什么的……”
“我说了,你不用担心,只想想最坏的结果就行了。最坏的结果是什么?就是老三真的参与进去了,那老三肯定是活不下去了,按照这个参与谋逆的轻重程度呢,我若是想想办法,还是能将女眷给保住的,但男孩子,大约是要流放了。虽然咱们侯府没分家,但凭着你夫君我往日里的忠心,怎么也能保全咱们长房。”
毕竟长房二房是没沾这些事情的,楚侯爷顶多就是落下个监管兄弟不立的罪名。
然后呢,夺爵,削职,抄家。
“没有官位,顶多就是日后生活的辛苦一些。”楚侯爷笑道:“你男人强壮,到时候只去街上做苦力,也是能养活你和孩子的,不过就是吃不得山珍海味,穿不得绫罗绸缎而已。『性』命在,日后我总有办法重新起来的,二房则是有李庶妃在,你看,人都能活着,这最坏的结果,是不是也挺好的?”
乔柔就忍不住红了眼眶,也对,只要人能活着,好像剩下的事情也不是不能接受。就算抄家了,那她不还有娘家能依靠的吗?
这样一想就轻松多了,这心里轻松了,也就察觉到肚子有些不舒服了。其实她之前肚子就一抽一抽的难受,只是老担心着这些事情,这才没顾得上。
这会儿脸『色』就有些白了,楚侯爷忙叫了徐大夫。
徐大夫就叹气:“之前就说了,夫人刚怀上这一胎的时候,因着太过于劳累,又情绪波动大,这胎相就有些不好,我也叮嘱了,日后不能大喜大怒,夫人怎么就听不进去呢?”
徐大夫可不知道三房的事儿,但他又想到老太太之前那气怒攻心,于是话说到这儿,就顿了顿:“我开个方子吧,夫人吃个两三副,这外面的事情,最好还是别惦记了,先养着自己身体才好。”
楚侯爷忙让人跟着徐大夫去开方子,又安慰乔柔:“没事儿的,不至于走到那一步,皇上还是要用人的,敦郡王这一倒下,再加上镇国公府,他现下估计是不会动别的人的。”
朝中武将就那么多,也都已经各司其职了,说实话,真要动了镇国公府,那边疆就没了能代替的。楚侯爷吧,虽然这辈子没上过战场,但他毕竟是武将出身,家里上辈子还做着打仗的活计呢。
实在是不行了,大不了就投身军中嘛。辛苦是辛苦了些,但也是一条前路。总不能真的就让自家孩子日后穿着粗布麻衣,吃着蜀黍糙米。再说,媳『妇』儿这么漂亮,日后若是府里买不起胭脂水粉,买不起锦衣华服,也用不起下人仆『妇』,那这漂亮媳『妇』儿岂不是会和街上那些谋生的『妇』人一样,早早就成了黄脸婆?
身为男人,可不是这样委屈媳『妇』儿孩子的。
路都是走出来的,这一条走不通,那就换一条走,京城不能留了,那就去边关,边关不能去了,那就去经商。若是连经商也不许,那就只能是去给人当幕僚了。
当然,当幕僚也没人要的话,那做苦力什么的,也不是不行的,反正他力气挺大的,应该还能赚些钱。
这都是最坏的打算,但现在既然还没走到这最坏的一步,楚侯爷自然是要先尽量避免这种结局的。他看着乔柔吃了安胎『药』,因着精神不济只能去床上躺着了,这才和丫鬟婆子说一声,自己转身孤单单的出了侯府。
二老爷和二夫人还有三夫人是当天下午就离开了侯府的,半天都耽误不得。
乔柔这边身体不允许,这管家的事儿,就忽然没人出面了。
老太太年老,之前气怒攻心之下,也有点儿状况不是很好。楚瑶到是身份年纪刚合适,可惜乔柔不放心。思来想去,乔柔就挑了二房的楚玥,楚玥和楚瑜是差不多年纪的,两个人都是十三岁。但一来楚瑜的亲爹还在牢里,估计她自己也是没心情管别的事情的。再者就是闹不明白三房的事情,乔柔也不放心让楚瑜出面。
老太太那边,乔柔根本没交代。她让顾嬷嬷直接找了楚玥过来:“原先府里的对牌和账册什么的,就都是在你母亲手里的,现下我让人拿过来,交给你。这管家理事的责任,也就交付到你身上来了。你有没有信心做好这个事情?”
楚玥脸『色』通红,有些想接又有些胆怯,十二三的小姑娘了,也懂事儿了,知道日后要嫁人就必得学这些。但别人家的小姑娘,都是在亲娘的带领下,一点点儿慢慢学的。
她这样一上来就要单打独斗,是不是有点儿太快了些?若是做的好了,那没什么好夸赞的,毕竟这府里的事情,这段时间多是她亲娘料理的,别人只会说她娘教过了。
可她要是做不好……那些下人可不会给她留脸面。
“我知道你以前没学过,大约是不会的,不过,你娘的嬷嬷都留在府里,我这边再将找两个人给你送过去,一点点儿教你,这样能行吗?就是做错了也没关系,有我在呢,你回头和我说一声,我给你挽回。”乔柔安慰道:“我也不怕这账本出问题,咱们侯府,哪怕是出了一千两银子的岔子呢,这没事儿,赔得起。”
“就这么几天功夫,不超过半个月,你觉得如何?”乔柔问道,楚玥抿抿唇,犹豫了片刻,脸上的神『色』就带了几分坚定,使劲的点了点头:“我可以,我听大伯母的。若是小的事情,我就问身边的嬷嬷,若是大的事情,我就找大伯母。”
乔柔点头,让人将钥匙对牌的给楚玥。
楚玥这边抱着账本出来,迎面就正好遇见了楚瑶。楚瑶面上带着笑,随意在楚玥怀中扫了一眼:“哟,这是咱们府里的账本吧?总不至于,你将二房的账本拿过来让夫人看吧?”
楚玥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其实从身份上来说,最合适管家理事的是楚瑶。可偏偏,乔柔越过了楚瑶,将这事儿交给了楚玥。
这就有一种,楚玥抢了别人东西的感觉。
嫡长这两个字并不是只说说的,通常来说,只要占了嫡长两个字,那不管是嫡长女还是嫡长子,都会是一个家里最重要的人,也就是领头羊。外人看一个家族,多是看这个家族的嫡长子孙,嫡长子孙教育的好,那就说明这家的家风还可以,日后必定会兴旺发达。但嫡长子孙不行,哪怕下面的子孙再有出息,也都是败家之兆。
“夫人将侯府的家事,暂且交给你了?”楚瑶又问道,楚玥有些尴尬,抱紧了怀里的账本,勉强笑着点头:“因着之前是我娘管家,大伯母觉得我娘身边的嬷嬷还是很可靠的,就让她指点我一番。”
“你娘身边的嬷嬷不是跟着你娘去了外地吗?”楚瑶挑眉问道,这就尴尬了,楚玥干笑了一声:“丫鬟婆子,总有知道这些的,多少指点我一句,我就能理顺了,大伯母也说可经常过来请教。”
机会难得,又是乔柔亲自将这差事给了楚玥的,楚玥自是不愿意放手的。
“夫人身怀有孕,身体不是很好,我爹也说了,没事儿别去打扰夫人,只让她安心静养,所以你最好还是别去请教她。不过呢,看在姐妹的份儿上,我倒是愿意教你一些。你也知道,去年我接手了我娘的嫁妆,外面的几间铺子,我管理的还是很不错的,月月有盈余。”
楚瑶笑着说道,面『色』也带了几分和善:“这管家和管事儿,几乎是一样的道理,我若问我,我是绝不会徇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