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头之下是小镇老街,黄昏时的雨令这华灯初上多了几分朦胧雾气,灯火中人来车往,两侧小摊叫卖声声。
“还记得捡小兔崽子的时候,也是在这么个热闹长街,不过那晚的天气可没这么好,冬夜的雪扑簌簌的,在地上堆了足有三寸。”风承影说着,一口接一口的灌着酒,她先前是喝惯了烧刀子的人,这酒于她与白水无异,“三寸,没过脚踝那么深。”
“临近年关,雪夜虽冷,人却不少,往来的车马挂着新做的灯笼,提篮里堆着刚买的年货,包着通红的纸。”
“就这么热闹的时节,我在街头房角的稻草堆里找见了子归,十来岁半大的孩子,一身单薄破旧的麻布衣裳,缩在那打着哆嗦。”风承影的目光放得旷远,“我看见他,觉得再这样下去他会活不过这个冬天。于是我问他,要不要跟我走,替我看顾钱袋子。”
“我告诉他,跟我走,等以后他成年,我替他寻一个漂亮媳妇。”风承影讲到此处弯了眼,“你猜他回我什么?”
“我猜,”九方云微放下碗,瓷碗与屋瓦相碰,清脆作响,“他说他不要什么媳妇,要跟你修习剑术。”
“哈哈!你说得对。”风承影笑了,笑得端着酒碗的手一个劲儿的抖,抖到那酒漾出了碗,打湿她艳红的袖口,“他说他要修习剑术,我自此便一点点的教他习剑——他是个有天赋的小崽子,没几年竟摸入了修行,后来我将他赶走,赶到了你这里。”
“狗东西,后面的你就都知道了。”她转头,眸中倾泻出点点星河似的光,九方云微忽然间失了言语,半晌才慢慢回了神:“还不至于。”
“至不至于,谁又说得清楚。”风承影勾唇,将那一碗酒倒扣在房檐,水迹顺着瓦片滴落在地,眨眼洇开一片。
这一杯,敬前路。
“回去吧,夜晚风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