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了,与斩念断情的这一局,终究是他赢了。
九方云微重新跌坐回椅,长长的舒了气,心中那份惶恐不安之感亦缓缓退去,他随手擦了把眼角残存的零星水迹,这仿佛是他五岁之后头一次落泪。
立侍对侧的逐流垂着眉眼不曾言语,这也是他为九方云微效力以来第一次见他这般。
但这状似软弱的举动却不曾让他的威严削弱分毫,甚至他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更立体可敬了起来——在得知了九方宸等人想法的那一瞬间他便开始了这步步的算计,一环一环,层层相扣,他自认自己无法为了什么人做到他这个地步。
全然没有情感的上位者或许是一尊完美的神只,但那绝不是合格的领袖。
敬畏敬畏,先敬而后生畏,若只有畏,那就成了单纯的恐惧,是不会得人心的。
逐流出神中微微勾了唇角,或许这才是他们这帮人愿意全心全意追随主子的理由。
“逐流,你来的时候可曾被人看到?”安定了心情的九方云微平静开口,适才种种外露的情感都好似昙花一现,眼下最重要的还不是执着于儿女情长,他得先掌控好整个天云墟,才敢把阿影接过来。
否则依他们敢对他下斩念断情的劲头,若被他们知道了阿影,指定要弄出更荒唐的事来。
这种痛苦,他一个人受过就足够了。
“回来的时候撞见了大长老,但他看了一眼盒子,得知是书局新出的周边雕像后并没在意,直接放属下来了。”逐流拱手,一开始得到从正门大路走过来的命令之时,他还忧心过会不会被人半路截胡,现在他却是看透了,自家主子明摆着就是要将书局一事翻到明面——甚至他从一开始便不曾隐藏。
所有人都以为书局不过是九方云微一时兴起、陪着师门晚辈胡闹叛逆下折腾出来的玩意,除了隔三差五赚点零钱外压根入不了流,却不知这才是他们手中的一大杀器。
书局、钱庄加上酒馆茶楼,从那种种的留言符纸面世至今,他们已攒下了不知多少“名门世家”或大或小的把柄秘辛,倘若有一日主子将它们公之于众,整个仙界必将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巨大动荡——
“嗯,很好,他们越是轻视,越方便我们行事。”九方云微颔首,屈指轻叩桌面,“那,九方博他们有没有定下来想要何时大办一场?”
他要估算好时间,赶在他们将这劳什子“未婚妻”昭告出去之前拿下天云墟!
“定完了,今年八月仲秋月底,距今不到两月。”逐流应声,九方云微闻此稍一沉吟,低眸算了算时间,揉了揉额角:“我知道了。这样,我斩念断情已解一事先不要宣扬,你明日此时再来一趟,我重新部署一下,争取孟秋之前将此事解决。”
“属下明白。”逐流拱手,悄声退了。
九方云微轻叹一声,仔细收好满桌细碎的纸条,抽出条新帕子小心包了,动作轻柔又珍重的把那布包压进抽屉深处,继而将那套小雕像整齐的摆在了身后的架子上。
不至道尊,斩念断情的药力能不能反扑他清楚,总归将这个放在他时时能看到的地方,更稳妥些。
青年法修微微闭眼,再抬眸时是满目的森寒秋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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