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皇帝重复了一遍,突然转向李禅和李淳,“蔡尚书的话你们觉得如何?他的行卷你们可看过?没看先看一看再说。”说着指示仇紫英把云非墨的行卷送到两人面前。
李禅拿起行卷展卷一看,李淳和他都“咦”了一声,李淳点头道:“这装帧倒是很别致,翻阅起来方便很多。”
李禅也笑着点了点头:“确是如此,比一般的卷轴要好。”心中却有些异样的感觉,这行卷的成品他今日也是头一回看,这装帧上的花样不用问,肯定又是那个薛岳薛公子帮忙弄的,有空真得问问这个薛岳到底来京城干嘛的,自己的举业不关心,到老把心思花在‘云非墨’身上……这人莫不是有断袖分桃之癖!
两人看了一会,李禅看的有点心不在焉,这里面内容他再熟悉不过,哪里还需要这样翻看?
倒是李淳赞道:“这云非墨确实有点才华,别的不说,这一手书法就极漂亮了,且颇不同于时下流行的馆阁书体,很有些古意。看着倒有几分像是玄素真人的笔意。”
李淳所说的“玄素真人”便是大夏的神医孙玄素,因为他少时学道,所以便有人尊称他“玄素真人”。这孙玄素不光医术惊人,书法也是一绝,他的书法主要取法魏晋,草书学张伯英,行书则是颇得二王神髓。大夏开国以来可算是书法第一人。只不过孙玄素此人一生大部分时间要么归隐要么行医,传世书作极少,所以民间学他的人并不甚多。
李禅本来也一直觉得云黛的字写的很好,只是没有太在意她的书风,如今听李淳提起才觉得果然有些意思。孙玄素是神宗时人,关中之乱后还出世做过太医正,他暮年的书法大多都收藏在禁中,云黛怎么学了一手他的书法?
想想倒也释然,云黛不是说她幼年长在道观么?这孙玄素做过道士,早年抄过不少道经,想来云黛该是看过刻本跟着学的。
只听李淳接着道:“至于他的文章,就如蔡尚书和二哥所言,立论述理颇有可观处,但是遣词用典太过浅白不问,乍看之下倒像是没读过几年书的样子,也难怪蔡尚书想叫他回去再读两年书。”
吕品晶捻了捻胡子:“立论述理靠的是天赋才华,这文辞训诂就是寒窗苦功了,蔡尚书这么想也是怕这云公子少时了了,大未必佳,这倒是正理。”
皇帝却摇头笑道:“吕卿也作此论么?我倒以为未必然。早年我曾和裴定之论及文道,他说立论述理乃人之骨骼精神,缺此不能成文;修辞设辟,如人之血肉,无之则面目不能辨;至于文词用典如人之毛发肌肤,美则美矣,纵无也无碍大雅。朕深以为然,夫子有云,辞,达意而已。在我看来文从字顺已经足够了。这云非墨的文字朴实无华,典故浅白,但是说理明白,相较于写些华丽艰深的文字,朕以为这样反倒颇为不易呢。”皇帝口中的裴定之就是已经致仕的名相裴济,定之是他的表字。
“陛下之言臣不能苟同!”蔡尧闻言立即亢声道,“裴相之言固然有理,夫子微言亦足为后世师。然恩科行卷,目的是考量举子们日常的学问见识,文字训诂、修辞设辟都是考量的要点,取的就是这些东西不能仗着聪明而一日千里,必得日积月累方有成就。陛下今日若因一个云非墨而改此规制,是为不公,臣请陛下收回此语!”蔡尧平时一贯附和皇帝的意思惯了,可是此事事关礼部取士的标准和公平,皇帝念头动摇、朝令夕改都是极可怕的事情,自己若不直言反对,日后传扬出去自己怕是要成为天下读书人之耻!更何况他蔡尧自己就是精于文词才得到今日的地位,他的子侄门生如谢祎之辈也都是精擅辞藻的,又怎么能容皇帝变动他们入仕的根基呢?
吕品晶本来对此事无可无不可,但是蔡尧说的道理他是同意的,也跟着附和道:“蔡尚书所言极是,陛下这云非墨的诗文策论单看均无不可,但是放在行卷里就稍显粗糙了。”
蔡尧见吕品晶支持自己更是信心倍增,继续道:“况且裴相公说的不能过分追求文辞当然没错,可是不滥用可不代表可以不知、不学。云非墨在春会之上对答之时,很多典故并不生僻,他却懵然无知,故而臣才建议他再攻读两年再来应举不迟。”
皇帝本来也是随口之言,没想到倒给两个尚书给直接顶了回来,一时有些尴尬,但旋即笑道:“好好好,朕知道了。朕方才就是随口一说,并不是要为了这个云非墨而变异取士的标尺,两位爱卿不用紧张。不过说回来,朕倒是觉得这云非墨说理雄辩之处,倒有几分像是吴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