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杜确来了（一）……

李禅洗手净面，略略整理了一下衣冠，准备出门。谁知一开门，吓了一跳，他没想到门外站着杜确。

杜确显然是在门外站了许久，见到李禅开门两人俱是一愣。

杜确自然是从云黛那里知道了李禅在此处休息。

中午李禅疲惫已极，不多时就已经沉沉睡去，云黛确认李禅脉象安定之后就带着李禅给杜确的回信专门去了一趟上舍：下午下舍上御课，杜确就不大愿意过来了，他本质上还是一个“文弱书生”，虽然也会一些弓马，但连上舍的御课他都是能躲则躲，这会儿绝对不会上赶着过来在校场骑马。

杜确虽然知道云黛会把自己的行卷带给吴王殿下，心中也颇为笃定以吴王殿下的聪明敏悟，看了自己的行卷就算不将自己引为知己，也定能明白自己的胸中抱负。但是他没想到的是早上才给的行卷，刚下午云黛就带回了回信。

而且还不是口信，乃是吴王殿下的亲笔回信！

杜确丝毫没有怀疑这份回信的真伪，易之没必要拿假的回信骗他。况且他只展开一看就知道这必然是吴王的亲笔：他此前在令狐大人那里见过吴王批阅的公文，自然认得吴王的笔迹。

但是杜确满怀欣喜的看完之后，先是激动，而后却是连连跺脚，接着捶胸拍头，急得原地转起圈来，弄得一旁的云黛很有些莫名其妙。

她可不知道此刻杜确心中惊涛骇浪，后悔不已，要不是云黛还在面前，杜确只怕就要以头抢地了：“杜兄，你干什么啊？”

“我……我……我……”杜确一时间张口结舌，最后跌脚道，“易之，你怎么不告诉我，上午那个人就是吴王殿下呢？！我真是……羞煞我也！”

“啊？你怎么知道的？他信里没写啊？”云黛一愣，杜确怎么知道的？李禅回信时云黛就在身旁，信中并没有自陈身份啊。

杜确也不答话，又拿起信细细读了一遍，越看越是激动，不一会竟是哽咽出声，双眼含泪，再难自已。

原来李禅在回信中全无一丝亲王的矜持，行文平实直如多年好友一般与杜确闲叙，先是感谢了杜确喜欢自己的诗文，对于他行卷之中所指出的一些观点大加赞赏，丝毫不吝赞赏之词。但是也对杜确文章之中所暗藏的那一丝丝委屈和不平提出了批评：

“杜君才学不在我之下，思辨果决，雄论深远更胜常人，之所以如此推崇于我，无非自伤身世，卑于相貌，欲寄念于他人，或寻一慰藉。长此以往，不过经年之后，困顿于经史之间，言一句‘纵有吴王之才具，亦囿于身份，虎卧平阳，龙困浅滩，何况克明乎？’

“然天予君才具，岂无因由？若因身份之累，样貌之别而失进取之念，则古之圣贤谁无难处？太公八十尚为一钓叟，百里奚不过一奴隶，陈涉吴广之辈，亦征夫尔！魏武宦官之后，昭烈起于行伍，若人皆以困顿籍口，不负烈奋武，则周何以兴，秦不得霸，楚汉不能出，三国不得鼎立！

“故孟子有言，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杜君有才若此，纵不能以科举得官，或从军阵，或居幕府，岂无报国之途？况今天下动荡，正丈夫有为时，杜君何暇自哀？”

“禅出身帝王之家，衣食无忧，无爵赏之求，四海所产尽在眼前，以我遭际本不能劝君自强，然因缘际会，今日与君一晤，是为有缘，故出肺腑之言，与君共勉！”

杜确看到此处，怎会不知今日被他骂了一个上午的傻大个，就是吴王李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