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平阳王挨了一刀,险些伤及性命,南城出了八命杀案,韦巨源也被凶徒惊吓,你这大理寺卿就是这么当的?”隔一日的下了朝,圣人特召裴谈随他一同于宫内逛逛。
距离解除封坊仅余大半个时辰,经过整夜的安顿,城中、尤其是洛水两岸的混乱,好歹落停。
但是凉亭还在,与之前唯二的区别是,粗布纱帘换成了不透光的罩布,在贴近凉亭的四周,立起了超过一人身长的木板。
这般治标不治本之法,虽在街面更引人留意,但至少能将“不该被”更多普通百姓看到的异骨者遮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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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人对此亦酝酿有许多文句在嘴中,但看了一眼紧跟在身后,似几日内骤然更显衰颓的裴谈,就只对敬晖受伤及洛水南岸的命案抱怨了一番。
裴谈弓着身,诚惶诚恐地表示将会细细查明数案其中缘由,却很快被问及,关于几个案子眼下已经掌握的信息。
“昨日八名异骨者与前一日一名异骨者,当为一人所屠,此人化名为陆礼昭,初假扮为右卫校尉,混于人群,后借机将一名异骨者推下水岸,因异骨倒插脏器致死。”
“其人由彼时在场兵士、武侯指认,已为海捕文书绘得画像,正于城中全力通缉。”裴谈每说几字,就微微抬起头,看一眼上位的反应。
“怎这‘陆礼昭’偏只杀身患异骨异症之人?”随行的内侍见圣人停下脚步,忙展开胡床让他坐下。
裴谈欲言又止,看向两侧内侍,朝圣人叉手示意,挥手让内侍撤去远处,独留他与大理寺卿。
“圣人所言甚是,只不过,此人并非仅杀身患异骨之人,而是仅杀曾于吟天殿中,行工事的工匠!”裴谈亲眼见到圣人脸上神色由饶有兴致,转为不知所谓,再转为凝重。
“勿用对朕察言观色,但说无妨。”
“最初一名遇害之人居于兴艺坊,名为江文京,乃元年十一月七日至十二月十五日,于吟天殿中为漆工。经下臣查明,其余八名因刀伤致死之人,都曾为吟天殿内工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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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之外,今次于受惊的韦巨源韦相身旁,同样见到一物,与吟天殿颇有关联。”
“一物?”
“正是,乃一四尺见方之木箱,据韦相所言,其中放置之物乃吟天殿中四合柱上,所谓‘精冥石’一物。”
“精冥石?”圣人在胡床之上坐直身子,“精冥石曾为朕向皇后提议,置入吟天殿之物,怎出现于殿外?”
“下臣未能查明,只是揣测歹人欲伤韦相一事,会否为此物而生。”
“精冥石虽为番邦进贡,却并非格外稀奇之物,图财,朕以为未必。”
“只为行刺韦相,这是为何?”裴谈一时忘了身份,直接向圣人问了出来,慌忙躬身叠手。
“为何?是你要行的事,”圣人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还有平阳王府中,致伤敬晖一事,都需尽快查明。”
“遵旨……”
敬晖深吸一口气,“早先圣人交待于下臣之事是否仍需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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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圣人顿了顿,“若如方才所言,平阳王伤势过重,便延后再行,以如今的杀案、伤案为要。”
赶在裴谈回复前,他继续说到,“吟天殿之工事,韦巨源想必这两日无法持续,你以为交由何人为妙?”
“如此要紧之事……下臣不敢妄行进言……”
“但说无妨。”
“以臣之见,定还是要交由对吟天殿其中熟悉,或是值得完全信赖之人。眼下平阳王负伤在身,右卫敬大将军必全情处理家事,恐难脱身;下臣……求圣人体谅,臣至此般年纪,实分身乏术。此外城中动荡,不应再由皇城、宫城禁兵向外支援,护住紫微宫才是要紧;除此之外,以近两日朝上群臣表现,恐再难寻出一二人,支援东都城中……”
他自言自语地梳理着,见圣人的脸上浮现出些许不耐烦来,脑中忽然浮现出一人来,“若论对吟天殿熟悉,下臣以为,当下唯有一人尚可担此任。”
“尽言无妨。”
“光禄寺卿,雍王李守礼。”这一回裴谈说得极为笃定,早一日未至明堂上朝,但返大理寺时,即闻得宫中对东都的一切安排,知圣人特特让雍王携数百禁兵——此闻所未闻之事,就是用在此刻。
裴谈认为当下这一决定,圣人不便亲言的个钟缘由清晰明白——若一件事,从自己口中向朝臣说出,则为旨,由下臣进言为纳谏。他心想上位定是早有此意,才一步步引自己将预先想好的人选说出。
果不其然,“朕早已派四百禁兵与他,昨日在南岸事发,你定亦于当场见过,守礼至吟天殿中多次,且依朕看,他对水祭大典这处建物可称得上是喜之又爱,如今你亦言,由他接受吟天殿中一切事项,甚为稳妥。”